“是她？”
魏延冷冰冰地问，他握紧手里的剑，阴冷地盯着坐在角落里的人，那眼神像是要将人切成块，碾成末。
魏小五再次看向那角落里的青衣女子，咬牙切齿地说：“少爷，就是她！青衣红马，小五这辈子都忘不了！”
“魏兄，你觉得仅靠她一个人能敌得了魏伯父和魏大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钟宁试图劝他冷静一点。可魏延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哪里肯听他劝。
那个豪气干云、爱憎分明的魏兄弟在半个月前目睹家人惨状的那一刻就化成灰了，剩下的不过是个一心复仇的疯子。
那是个晨光清明的早晨，当他踏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满怀着轻快的心情回到阔别两个月的家里时，迎接他的却是地上早已凝结的血块，横七竖八的尸体，父亲，母亲，兄嫂……
这惨烈的景象从眼底直冲脑际，让他怔愣当场。
嘴角的笑凝结在脸上，一股寒意像一道惊雷从头顶直劈至脚尖，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声悲痛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回荡在血淋淋的院子里，他双目通红，落下两行热泪。
仇恨让这个曾经开朗又豪爽的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模样吓坏了躲在假山洞里的魏小五，他哆哆嗦嗦地走到离魏延三步远的地方后便不敢再靠近。
魏延并没有注意到他，他家的二少爷已经从最初的颠狂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他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面前一滩一滩的血迹，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魏小五喊了一句少爷，恐惧让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咽了口唾沫后重又开口：“二少爷。”
颤抖的声音干涩沙哑，恐惧、悲伤、希望、委屈，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少爷。”魏小五又喊了一声，他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
魏延看向他，就像看向一个死人。魏小五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魏延猛地起身两手紧紧地扯住魏小五的衣襟，血红的眼睛瞪着他，嘶哑着声音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少，少爷——”
魏小五感觉自己快要被魏延勒死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两手本能地拍打着钳住他的手。魏延将人推向一边，深吸一口气后仍然瞪着魏小五，后者正在剧烈咳嗽。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哆嗦颤抖的声音昭示着主人濒临爆发的情绪。
见到了自己仅剩的主子，魏小五这才有了主心骨。
他边哭边说：“少爷，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呀！我昨天晚上去找齐大夫抓药，大约半个时辰后回来就发现大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就看到李叔、马婶、老爷、大少爷……都没了呀！”
魏延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看向魏小五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对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到院子里后我看到有个青衣女人正从大少爷身旁走开，大少爷躺在那里，浑身是血，我躲到假山后面看见她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我不敢离开这里，想着您今天回来，我就在这里等少爷。少爷，您可得为老爷夫人报仇啊！”
这半个月来，魏延和钟宁几乎把洛城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一点消息，若是这人离开了洛城，再要寻只怕是大海捞针。
正当魏延一愁莫展、意志消沉之时，魏小五却在来福酒楼看见了她。
魏延当即提剑而来，今日这人，一定得留下来。
魏延身上散发着透骨的杀意，吓跑了来福酒楼大半的人，店小二本想提醒诸位贵客酒钱问题，抬眼看看魏延已然出鞘寒光闪闪的长剑，自觉地猫到柜台后面与掌柜的作伴去了。
一楼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余下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人，不是提着剑，就是扛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这就让坐在角落里魏小五口中的青衣女子颇为显眼。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好像魏延的剑尖指向的不是她似的。
魏延一剑削了过去，直朝稳坐桌旁的司照而去。
钟宁看阻止不了魏延只好作罢。他本能地怀疑，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杀了魏家父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不论那件事情是不是她干的，眼前这个青衣女子的确有这个能力。
司照稍一侧身从容地避过这道剑气，她看向魏延手里的剑，了然中带着点欣喜。
魏延一击不中，便提剑而上，招招直逼要害，那架势表明魏延随时准备将人削成肉泥。
魏延的剑法以快著称，快而密，像是织成了天罗地网，让人眼花缭乱，辨不清虚实，再加上这把剑的厉害，更是难以对付。只等对方判断失误，便可给出致命一击。
本以为胜券在握，可这女人虽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却是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这让魏延暗自心惊。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竟然用一根筷子就能轻松化解凌厉的剑气，每当要造成实质伤害时她总能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击中剑身将其化解，让这把剑的威力力大打折扣。
不过片刻周围就满是碎成两半的桌子椅子，但却并没有发出多大动静，多亏这削铁如泥的神兵。
事实上司照并非魏延所想的那般轻松。
她心里非常清楚青芒剑的威力，稍不留神便会被其削成两半。她看似从容地躲避格挡只不过因她非常了解这把剑，知道该怎样避其锋芒，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松懈分毫，这人的剑法实属上层，若非是他不得青芒的门道，司照要脱身怕是要费番功夫了。
两人交手不过几息时间已过了几十招，一楼本还留下看热闹的几个江湖人士在见识到魏延及其手里的剑的威力时就已悄悄地躲到更远处，以免殃及池鱼，眼中去冒着热切的光。
时间越久魏延便越是吃力，为防万一，钟宁拔剑而出。
司照以一敌二，情况变得更加凶险，她出手的速度也就更快，那执着筷子的左手快得只剩残影。
“姑娘，一只手是打不赢我们两个人的。”钟宁看她仍然只用左手说道。
魏延也意识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剑尖转而刺向司照右手臂。钟宁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始为魏延制造机会。虽说这般实非君子所为，但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这人是一定要帮魏延留下的。
两人多年好友，配合相当默契。
司照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魏延招招针对她的右臂，她若要守又需过了钟宁那关，这人剑法不下于魏延，亦是难缠。
“司姐姐接着！”梁还生一眼便看见尚在缠斗中的青衣身影，看司照手无寸铁就和人打了起来心里异常着急，摸着后腰的剑鞘就朝司照扔了过去。
魏延和钟宁想要阻止司照，若是司照有了趁手的武器，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可他们都低估了司照的轻功。
只眨眼功夫不到，司照便将那剑鞘握在了手中，根本没给两人过多反应的机会。司照看着手里的剑鞘，一声轻笑在这寂然的酒楼听起来格外清晰。她手里握着剑鞘旋即使出一个利落的横扫，将魏延与钟宁二人逼得后退了几步。只这一下钟宁便明白，这姑娘今天是留不住了。
司照看向二楼还有些呆愣的梁还生，展颜道：“多谢。”
梁还生看着朝她笑的司照傻乐。
当此时，魏延突然将剑尖指向梁还生，这是拼尽全力的一击，他转眼便至梁还生的身前，一把寒气森森的剑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心脏。
“魏兄不可！”钟宁大叫，但已无力回天。魏延这一击几乎是全力以赴，即使他想收手也来不及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流动，梁还生好似能够看到那把泛着淡淡青光的剑正在一点点地在眼前放大，可她却来不及躲开。
周围的人皆为这年轻的小女娃捏了把汗。
上一刻还在对着梁还生笑的司照一下变了脸色，没人看清她的动作，众人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便见魏延狠狠地撞在地面，吐了一大口血。
他撑着剑坐起身，有些难以置信，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挡得住这把削铁如泥的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挨了那女人一掌。
“你受伤了！”梁还生看见司照流着血的右臂被砍了一道深而长的口子，便很快反应过来，她只是那个男人攻击司照的诱饵罢了。想到这里梁还生又是气愤又是自责。
司照将梁还生护在身后，那双一直温和淡然的眼眸此刻凌厉如刀，晦暗难明。
“你找死！”她冷声道。
言罢便要向魏延下杀手，钟宁虽不赞同魏延刚才的行为但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身首异处只得先帮他解围。
司照那一掌下手颇狠，魏延如今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是以与钟宁二人打得非常辛苦。
魏小五在一旁心急如焚，见自家少爷不敌，心一横，便要提剑上前，却听魏延一声怒喝：“退下！”魏小五怕自己添乱，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一番佯攻之后魏延猛地将剑斜刺向司照，只作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成仁。可对方并没有上当，这一刺却成了收剑入鞘之举，魏延只觉着虎口一麻便被人夺了剑并被打飞出去。钟宁也并不恋战，拖着魏延与这青衣女子拉开距离。
“少爷！”魏小五吓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少爷可不能再出事了啊！可怜的魏小五连滚带爬地到了魏延身边，随时准备为他家少爷赴汤蹈火。
这人的厉害远远超出钟宁的预估范围，他已经打算带着魏延跑路了。
如果跑得了的话。
可他一只脚方才落地便见着那女子执着那把泛着青光的剑刺了过来。
完了完了。剑还没来，钟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跳了，那把剑的厉害他清楚得很。大师姐明日怕是找不着她的好师弟喽。钟宁心里叫苦。
“三师兄！”
“司姑娘手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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