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春日山林蓊郁,流泉淙淙,一位女娘策马挽弓,箭镞所指,正是一只灵动可爱的梅花鹿,烛火透过薄纱,鹿儿体态轻盈,鹿眼似在好奇打量着周遭,山峦的轮廓也随之晃动,虚实之间,竟生出几分破画而出的奇妙错觉。
她一动不动,痴痴望着那跳跃的光影,惨然一笑,方知的情意成了她的罪孽,赵玉琮,赵玉琮……她闭了闭眼,努力关上感情的阀门,切切实实的痛感涌上心头,沈听珠倏忽抬手,用力扯下手腕上悬着的那枚虎头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烫手山芋,又像是攥着那颗被误读的、可怜又可笑的真心。
“商秋!”
商秋连忙快步上前:“娘子?”
沈听珠将玉佩塞入她手中,声音冷硬,决绝道:“你去…去把这块玉佩,还给世子,就说臣女无功不受禄,不敢再承世子的厚意,以前种种,皆是臣女不知深浅,望世子…海涵。”
商秋愕然,看着沈听珠执拗的脸,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多问,低低应了声“是”,攥紧玉佩匆匆隐入浓夜。
沈听珠只感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心口那团邪火烧过之后,只余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她脚步虚浮,失魂落魄寻了块石头,颓然坐倒。
寒气透过薄薄的春衫渗入肌肤,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仰着头,任那花灯的光点在眸子里跳跃、破碎,四周营帐的喧闹笑语,兵士巡逻的脚步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纱,遥远而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营地边缘传来,那脚步声走走停停,方向不定,间或夹杂着几声细微的的窸窣声。
沈听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雅白衫的纤细身影,正弯着腰,在一丛低矮的灌木旁仔细翻土,她手中提着一只小巧的藤编药篓,篓口微敞,隐约可见几茎带着夜露的草药嫩芽。
“十…十娘?”
杜如筠闻声直起身,看见沈听珠,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四娘,你怎地一个人坐在这冷风口?”
沈听珠强笑道:“我…我在这看看月亮。”
杜如筠借着花灯的光仔细瞧了瞧沈听珠,再看她手上空空如也,并未拿着春宴的彩头,心中了然几分,她素来心思剔透,又常出入各府邸,对京中这些少年男女间心照不宣的微妙情愫看得分明。听闻今日春宴沈听珠和裴之巽选色配了对,他待沈听珠的不同,明眼人都瞧得出几分,可偏偏他今晚连人影都见不着,更遑论准备什么了……她心中轻叹一声,沈听珠这模样,怕是为着这样“缺”了。
杜如筠也不点破,只是挨着她身边坐下,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卷素白洁净的细棉布条,口中闲闲说着:“方才睡不着,想起白日里瞧见这附近生着的几株甘草,便出来采摘。”
她又拿出随身的小剪子,手指翻飞,缠绕、打结、修剪,“喏,给你。”
沈听珠伸手接过,入手一团温软,借着月色细看,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兔子,通体用白色细棉布条精心缠绕而成,两只长耳朵竖得精神,两颗眼珠则用乌黑的果实点就,憨态可掬,竟有几分活气。
“这是……”
“春狩夜宴,人人皆有彩头,四娘也该得一份才是,裴家六郎那边…你也知晓,他身子骨向来不硬朗,春宴配色的礼,哪里还顾得上周全?没送出来,实非他本意,更非有意轻慢于你。”
她握了握沈听珠的手,“他虽病着,心意未必就没了,你瞧,我这‘礼’,不也到了么?可不许再愁眉苦脸了。”
沈听珠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眼中方才强忍的湿意,此刻汹涌地漫上眼眶,她抬起眼,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纯粹的笑容:“谢谢你,十娘。”
恰在这时,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四娘子。”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厮,正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朝她跑来。
小厮跑到近前,喘匀了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可算寻着娘子了,小的菖实,是裴家六郎身边伺候的。”
“裴之巽?”沈听珠和杜如筠俱是一愣。
“正是。”菖实连连点头,“六郎君不慎着了风寒,这会子还烧得迷迷糊糊,实在起不得身,未能及时送于娘子春宴之礼,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深觉怠慢了娘子,所以特意叮嘱小的,务必将这礼给四娘子送来,六郎君说,小玩意儿道是给娘子解闷儿用的,东西粗陋,娘子莫要嫌弃。”
沈听珠打开箱盖,箱内并无繁复装饰,只铺着一层深色的绒布,绒布之上,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个寸许高的小人,小人皆用深色檀木雕成,形态各异,有宽袍大袖、作揖行礼的文士,有挽弓搭箭、英姿勃勃的武士,还有长袖飘飘、似欲起舞的仕女。她心中疑惑,“这是?”
“娘子请看,您只需轻轻按下此处。”菖实神秘一笑,伸手在箱底边缘一处极不显眼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铮——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箱底四周倏地透射出数道光线,几个原本静卧的檀木小人,竟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倏然活了过来,只见那作揖的文士手臂缓缓抬起,行了一个周正的礼,挽弓的武士双臂张开,做出个引弓欲射之姿,长袖仕女轻摆腰肢,在狭小的箱底方寸之地,旋身、折腰、甩袖,跳起了曼妙的胡旋之舞,其余几个小人也各自动作起来,或挥袖,或顿足,或顾盼……动作虽小,却流畅自然,配合着箱底清晰可辨的叮咚乐声,仿若一场微缩的戏台幻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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