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秋如何？”
“婢子方才打侧殿过…见商娘子倒在地上…寿…寿礼也不见了！”
沈听珠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此时太皇太后寿宴正酣，若是声张出去，惊扰圣驾、失窃寿礼，桩桩件件，后果不堪设想，更遑论商秋还生死未卜……
她强自按下心神，眸光在殿内扫过，瞥见杜如筠，心下略定三分，忙侧身向婢女低语道：“你悄悄去请清河县主，只说我一时头晕得紧，烦她速来偏殿照应，切记莫惊动旁人，快去！”
婢女连声应了，弓着身子，贴着墙根儿去了。
沈听珠深吸一口气，向身旁相熟的几位贵女低语几句，道是酒意上头，出去透透气，她步履如常出了正殿，甫一离了人眼，忙提起裙裾，往侧殿跑去。
席中另一人亦悄然离席。
殿内王公贵胄觥筹交错，无人留意这细微动静，只裴之巽独坐偏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略略侧首，轻声道：“菖实，去看看，小心行事。”
菖实乃是他自幼随侍的心腹，最是机敏沉稳。闻言只一点头，便消了行踪。
*
侧殿内烛火熄了几盏，沈听珠踏入殿中，只见商秋伏在地上，人事不省，旁边锦盒盖子掀在一边，内里空空如也，她心胆俱裂，慌忙扑上前去，抖着手探向商秋鼻息，万幸，气息尚存。
“商秋！商秋！”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听珠惶然回头，却见赵玉琮大步流星抢入殿中，他方才见沈听珠神色骤变，心知必有蹊跷，便也跟了过来。
他抢前一步，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事已至此，沈听珠也顾不得避讳，实话说道：“有人伤了商秋，偷走了寿礼，我已差人去请清河县主，可寿礼……眼下仓促，我实无他物可替，太皇太后那边……”
话音未落，杜如筠已携着药箱匆匆而至，她向二人略一点头，忙上前为商秋施针诊治。
“莫慌。”赵玉琮温言安抚，“寿礼之事，你且宽心，只管交与我，可好？”
沈听珠此刻六神无主，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如浮舟得锚，莫名安稳了几分，不觉轻轻颔首。
赵玉琮旋即回头，身影一闪，没入黑夜之中。不过片刻功夫，便带着朱冼、董蒙士二人寻了进来，二人见地上光景，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玉琮三言两语，将寿礼失窃一事说了个大概。
董蒙士一听，急得抓耳挠腮：“这…这会儿上哪儿去找能献上的东西？我那点玩意儿，都是些玩物，上不得台面。”
朱冼亦是眉头紧蹙，“寻常物件，仓促之间，如何能比得上小四亲手烧制的珍品？”
赵玉琮果断道：“董蒙士，你即刻去我营中，取一物来。”
“是！”董蒙士不敢耽搁，领命飞奔而去。
“朱寺丞。”赵玉琮又吩咐道：“我去捉拿贼子，你留在侧殿，护着县主与商秋，四娘——”他看向沈听珠，冷静道：“你速回席去，切记无论献上何物，咬定是你亲手所备寿礼，万事有我担待！”
沈听珠点头应下，急趋而出，奔回席面，方在席位上坐定，气息尚未喘匀，便听息竹高声唱喏：“谏议大夫沈忡应之女沈听珠，献礼——”
沈听珠神情惝恍，目光投向殿门，只见四名内侍小心翼翼抬上一面紫檀木座嵌螺钿屏风。屏心之上，一只顽皮猫儿弓起圆滚滚的身子，伸爪扑向花间翩跹的彩蝶。
一幅活灵活现的《狸奴扑蝶图》以精妙浅浮雕与繁密螺钿镶嵌而成，尤其猫儿通身的茸毛，竟是以各色细碎螺钿一点一点缀就而成，画面浑然天成，透出稚拙童趣。
屏风一角，更以娟秀簪花小楷镌着一句小诗：“闲折海榴过翠径，雪猫戏扑风花影。”
沈听珠依礼数深深一福，强抑着心头的狂跳，道：“臣女沈听珠，祝太皇太后凤体安康，福寿永年，谨献上……献上寿礼一件。”
席间众人皆是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屏风虽精巧雅致，却与先前风传的惊世之作相去甚远，一时间，席上三五聚话，交头接耳，私语声不断。
高琼贞嘲弄地笑了一声，正要出声，却被身旁的赵明乾暗暗拉了下衣袖，她不耐地撇撇嘴：“我又没说何……”
御座上的皇帝略抬了抬手，目光在屏风上停留片刻，只淡淡道：“哦？是面屏风，这寿礼……倒也别致。”
沈听珠后背冷汗涔涔，几乎浸透内衫。
“难为你这孩子，竟有如此巧思。”太皇太后瞧着屏风，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皇帝亦淡淡赞了一句：“沈卿之女，有心了。”
这有心二字入耳，沈听珠只觉意味深长，她叩首谢恩，起身时双腿绵软，几难支撑，只得勉强稳住身形，一步步退回席位。
甫一落座，便觉一道目光隔着重重人影投来，她抬眼看去，只见董蒙士冲她微微颔首，眼神里有关切，更有无声的“放心”之意。
沈听珠点了点头，又看向赵玉琮空着的位置，心头好似被烛火烫了一下，又热又痒，她慌忙垂下眼帘，只盯着案前那杯盏中微微晃动的琥珀光，再不敢抬眸。
殿内不起眼的角落，裴之巽将席间之事尽收眼底，他缓缓垂下长睫，眸底深处翻涌的、难以言喻的晦暗心绪，便都悄然掩了去。
众人或真心赞叹，或随声附和，偏生杨子邈啧啧两声，捏着嗓子，故作惊讶道：“哟，奇了，前儿个不是风传沈四娘为太皇太后寿诞，亲手烧制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怎地今日献上的，倒成了一面……屏风？”
他斜眼瞟向沈听珠的方向，“虽说这屏风瞧着也还精致，可既是寿礼，总该应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景儿不是？这等物件儿，东西两市上，怕不是一抓一大把？好歹是世家女娘，这手面未免也忒小家子气了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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