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螳螂与黄雀(一)

赵姨也闻讯赶来了。

她确定早上五六点的时候孙总是睡了,她还照顾他吃了一回药呢,吃过的药还放在床头柜上。

谢昆玉走近去细看,确实是一版药片少了几颗。

说明不久前孙允川还在这里。

老王他们在别墅找,谢昆玉给孙允川打电话。

电话没有通。

却接到了老王的电话。

“小谢啊,保安说孙总早上走了。说是回锦城。你这边儿的事儿急吗,等他回来再说还是?”

“我知道了。”谢昆玉说着就挂掉了电话。

他呼吸起伏着。

电话不通,在飞机上吗。

他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确认是今天。他又要去那边祭奠吗。

非去不可吗。

他买了最近的机票,跑下楼,找到老王:“王叔,现在能开车送我去机场吗?我找孙总有急事!”

本来听赵姐说孙总病了就觉得有些不对,病了的人却又一声不吭地走了,更觉得不对了。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昨晚要死要活地跑掉,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回来找人。

怕真的出什么事,他也就没再多说,载着谢昆玉往机场去了。

孙允川在飞机上带着眼罩闭目养神。

他早上躺了一会儿闹钟就响了。

吃了药确实能平复下来,甚至让他短暂地入睡了一会儿。

但药物副作用让他心慌头疼。

缓了一会儿,他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今天的闹钟,是两年前就设置好了的。是仇人是催命刀,也是自己索命符。

如果说两年前因为谢昆玉,他又生出那种血脉里带来的懦弱和自私,想着只要继续和可心人纠缠下去,他就能稀里糊涂地苟活人间了。

因为那时候谢昆玉一腔赤诚,会眨着眼睛口口声声说爱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爱,但他却很贪念那种被爱的感觉。哪怕知道他和许国利有联系。只要自己把他撇开,不卷进这些前尘旧事来,他就可以永远纯粹地和自己在一起。

奈何他还是卷进来了。

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

又在认清自己的本质后离开。

是该离开。

我这样的人,带着虚伪假面示人的时候还可以看一看。看到我真面目了,自然该跑掉了。跑掉都是好的,更有甚的也许该为民除害吧。哈哈,小玉还是太善良了。

两年后的重逢,看到对方手上的那枚玉章,他本来是错愕的,再就是喜难自抑:对方还念着自己呢。如果他还能回到自己身边,他甚至愿意放弃和许国利的种种纠缠。他无非就是要允华,要钱,给他就是了。自己没有,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但还是被搞砸了。

因为自己的狭隘和卑劣,再一次让小玉失望而去了。

是自己的贪念作祟。

其实理性来看,小玉离开了自己这样的人,自然是好的。

他年纪轻,公司也在上升,还有个能干的姐妹,自然是会越来越好的。以后要什么人没有,何必把大好光阴浪费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呢。

所以自己的事,也该自己了结了。

谢昆玉到了机场,等飞机的空当拿出在孙允川房间偷偷塞进口袋里的那一版药物,拍了照用搜索引擎搜索。

比对了颗粒大小和名称,谢昆玉确定这个药是盐酸度洛西汀。搜索出来的信息说这是治疗抑郁的药物。

他捏紧了那个药。

孙允川,果然是旧疾复发了吗。

那他现在好吗?

那他家佣人说的两年前,也是这样吗。

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

他心里揪着疼,又觉得慌乱无措。他只想快点找到孙允川,问个清楚。

他又打了几次电话,还是不通。

他无奈坐上了飞机。

心里比两年前找不到他那次还要乱。

如果两年前孙允川本来就知道许国利要杀他,所以是有备的。那现在呢?许国利要故技重施,孙允川也是有备的吗?

那自己这样跑去找他,会不会再次坏了他的计划?

可如果不去,他真的要出什么事怎么办。

孙允川下了飞机,上了一辆看着不太起眼的改装越野车。

司机看他脸色是在是不好,问他是不是病了。

他只摇摇头,牵动皮肉挤出一个笑:“没事,按计划进行。”

车子开到外环人烟稀少处,停下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仰靠在后座上养神的孙允川,他已经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了,脸都由白生生憋得有些病态的红,正犹豫要不要叫他,孙允川就睁开眼了。

孙允川坐正了身子,缓了会儿,往车窗外看了看,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像是要下雨了。

他抬了一下右手,让手腕露出来,残余的阳光照在他手腕上的表盘上,反射出来的光又照得表旁边的一枚白玉章子莹莹生辉。

下午三点了。

“人来了吗?”孙允川声音有些嘶哑。

司机放下手机,答道:“他们在那边儿蹲着,抓到两个,正在往这边来。您看您要先回避一下吗?”

孙允川摇摇头:“没必要了。”

孙允川坐到了副驾上。

果然不一会儿,几名便衣保镖就把两个手被捆住,手被堵住的人扔进了后座。

司机已经带上了墨镜和口罩,拉开车门坐到后座:“跟你们说清楚了吧,你们也是愿意合作的吧?”

俩人对视了片刻,又看了看副驾驶那个一言不发的背影,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播电话过去了,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两年前帮着许国利蓄意杀人的事,就兜不住了。”

司机摘下其中一人的口塞,开了免提,将手机贴在那人耳畔。

那人呼吸急促起来,好像刚刚从哪里跑出来一样:“许总,事儿成了。”

电话那头一个苍老又刺耳的声音道:“成了?”

“是,车子已经翻下山崖了,是孙允川那辆迈巴赫,车牌都对过了。”

电话那头似乎很平静:“是吗?那家伙可是狡猾得很呐,你看到人在里面了吗?”

“我们确定车子翻下去之前人是在里面的,现场的图也传过去了。要下去拍照,怕是会破坏现场的。而且我们出来要赶紧脱身的,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过去看看。”

司机似乎是觉得他的语气过于平静了,就像事先铺排好的,于是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说话人会意,语调里又带上紧张和慌张:“许总。两年前我们做了一回,心里实在怕,这回要再不成,我们也怕被报复,您什么时候确认了,早点告诉我们也好。但我们要反复来回现场,也太可疑了。”

电话那头回道:“我会去核实的,你们别再回去了。”

许国利挂掉了电话。

司机也收起了电话。对后座两个人道:“这两天就先委屈你们跟我们的人住在一起了,这事儿了了自然会放你们回家,还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说完就让两人下了车。

孙允川仰靠在副驾驶,在养神。

司机坐回驾驶座,摘掉墨镜和口罩,转头对副驾驶的人道:“孙总,您还好吧?现在要回去休息等消息还是?”

孙允川躺着没动:“不用,差不多到这儿了,你回去吧,剩下的,该我了。”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吩咐离开了。

孙允川坐上了驾驶座。

他状态实在是不好。

他从衣兜里翻出药吞了,又在车里找了些面包和水,食物下肚果然又吐了。他歇了会儿,又强迫自己囫囵吞了些。

然后缓缓驱车往断桥那边去。

许国利理智的做法是等到明天再过去。

但那家伙应该会心急如焚得马上就想确认。

正好,早点赎他的罪。

他去到断桥边天色更暗了,灰蒙蒙的天空开始漂起了细雪。

和两年前一样,他的手机关了机。

另一台军用机开了机,只能接听到固定几个办事人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孙总,许国利果然已经往那边去了。”

孙允川只答:“知道了。”

但那边继续道:“但好像,您的父亲,老孙总也在车上。您还要过去吗?”

孙允川笑了。

来得正好,还怕你不来呢。孽是你们一块儿造的,债自然也要你们一块儿偿。很公平。

于是他继续答道:“知道了。他们上去后,再给我打最后一个电话。”

因为从这里开始,剩下的计划,都由他一个人来完成。

他挂掉了电话。

孙允川看着缓缓下沉的暮色和霏霏飘雪,像多年前的那个初春,也像两年前他连夜救人的那个雪夜。是宿命轮回吗。

其实这世上许多看似人为的东西,冥冥中也是天意。活得越大他越这样以为。

是天要我回环这一切的。我自然要顺天而为。

他心里突然十分的平静。是盐酸度洛西汀都带来不了的平静。

他打开车窗,伸出一只手去接飘雪,任风灌进来也浑然不觉冷。

所有躯体反应,刺痛的肠胃,昏胀的头脑,通通都消失了。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十分轻快。

他轻笑了几声。

十几年了,终于到这一天了。

借着剩余的天光,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笑终于真实畅快了。

可惜,小玉从未见过我这样真实的面目。

从前倒也不是他不肯,只是他做不出来。怎样都是蒙着层虚幻的,因为他自己就没把这人间路踩实。

小玉,祝你今后喜乐顺遂,事业高升。再不必碰上我这样的烂人。

接到最后一通电话,许国利他们上去了。

孙允川灌着风,噙着笑,平平缓缓地开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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