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按摩店结束糟糕的一夜，余缜秀现在正趴在老城区的树下用随手捡来的瓦片刨土，裤子脏得是彻底不能要了。
昨晚梦到池丘杉让余缜秀深切意识到了一件事——人不能睡在不熟悉的地方，不然就会回想起不好的记忆。
好在年纪小还住在老房子的时候因为记性不好，余缜秀在树下用铁盒装着埋了把备用钥匙，这十几年来老城区的街道规划也一点没变，她今天才能趴在这里。
“凶手绝对找不到这里，我今天必须睡上二乘一米八的大床！”抱着这样的信念，余缜秀刨得更卖力了。
路人见她这样，不禁疑惑：谁家的狗成精了？
“找到了！”
余缜秀猛地一抬头，手中的钥匙在阳光下被衬着像一块金子。她将它握在掌心猛亲了两口，擦去脸上的土，踩着悠扬的曲调朝单元楼梯间走去。
好像很多人都搬走了，门上对联的图案还是前几年的生肖，福字上满是灰尘。
等她终于走到403的门前，却被门口一堆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和挤满书的箱子给镇住了手脚。
她逐样打开，书箱的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几大簿记帐本，完整记录了她从13岁到17岁每一天的开销。而下面，是她大学搬走前没来得及扔掉的高中试卷和练习册。
塑料袋里有十几年前家人的旧衣，过去她害怕独居被陌生人盯上，会定期洗几件挂在阳台上。
还有为了缓解打开门空无一人的孤单，她故意摆在玄关不同码数和颜色的拖鞋……
是谁把这些翻出来的？
一阵生涩的响动，403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箭步，余缜秀趴到了隔壁404的门上，刚好被推开的门遮得严严实实。
“再搬完这些，就算收拾完了。”
久远的音色唤醒了余缜秀的记忆。她偷瞄了一眼门后声音的主人，孙若萍的头发利索地扎成马尾，没有一根碎发落在额前。
她正看向屋内的人，是在和谁说话？
“姐姐后天的告别式确定不在殡仪馆的告别厅办吗？”
余缜秀上一次见到余会初的时候，她连幼儿园都还没上。虽然听不出她的声音，但能猜到是她。
“不了，她不会喜欢那种连风都不透的地方，就在以前说要办生日会但没办成的那个草坪上办，我已经订好了。”孙若萍拖拽着将地上的塑料袋重到箱子上。
“那要订全息投影吗？我听同学说他爸爸死的时候订制了一个，真的就像灵魂站在面前一样。”
“不要……她不会想见我们。”孙若萍严辞拒绝，“来给我搭把手。”
余会初走了出来，顺手关上门。
没了掩体，余缜秀赶紧转过头去，祈祷她们不要发现自己，所幸她们全身心都忙着移动眼前的重物，的确也没有发现她。
影子在太阳的催促下偏了偏身，楼道已经空了很久了，余缜秀却依然埋头趴在邻居的门上，一动不动。
很仔细地听，才能听到一点抽泣的动静漏出——她从出事以来的第一声哭啼。
是悲伤、不甘、又或是愤怒。
余缜秀曾在身旁这个房子里守着“等我们安定下来就来接你”的承诺等了五年，但后来有一个人告诉她：
“你一定要去更远的地方，只有往前走，才能和想念的人团聚。”
她就埋头赶路，不择手段地往上爬。高考踩线进C9，在大一靠顶替池丘杉的伴读攀上池远昭的关系，之后在安排下退学又随着池丘杉到国外，读了公共关系。
结果她确实见到想念的人了，但想念的人已经忘记她了。
23岁，在参加完学校毕业典礼的第二天，余缜秀恰好在街上偶遇了和别人挽着手散步的孙若萍。
久别重逢，两人到咖啡厅叙旧。提起这些年家人都在做什么，孙若萍说，她把爸爸让给了一个有钱老头，在离婚前逼他想方设法还完债，然后带着余会初和一个白男重新组建了家庭。
不对……这不对……如果他们都过的很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找过我？
如果没有任何人记得我，那一直以来我的努力和坚持又算什么？
幻想被彻底击碎，余缜秀感觉自己瞬间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往后看是一片废墟，往前看是一片漆黑。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明摆着有更快的捷径不走。你就该赖上这大少爷，然后用孩子绑住他，成为富太太。”
自尊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又一脚，她只是机械地开合着嘴，却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再后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咖啡馆，又是怎么酗酒断片的。
她只知道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经躺在池丘杉的床上，被他用枪抵着额头了。
大学里一直帮池丘杉跑腿做事，余缜秀很早就认清他是个危险且莫名其妙的人。不是抓着她的手威胁要把她砍了，就是故意捣毁她重要的约会……
去找池丘杉是赌气，也是找死。
但真当死神来敲门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想活的。于是，像这辈子第一次长腿一样，她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国。
咚！
一想到有些人在她活着的时候不回来，等她死了回来还把东西全给她顺走了，余缜秀倏得急火攻心，一拳砸在了门上。
沉闷的撞击过后，某种桎梏仿佛应声碎开了。如同逸出的鬼魅，一声声呢喃诡谲地渗入了她的意识：
告别式，如果池丘杉知道我死了，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来吗？
说起来，他应该是我认识的人里，除教授以外最有能力和人脉帮我变回原样的人了，反正那么讨厌……
克死就克死了？
*
后面两天，余缜秀过得担心又惬意。担心，是怕孙若萍她们突然跑回来。惬意，是享受无人打扰的大床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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