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的光在池丘杉的脸上变幻，他沉思了一会，“换成狼群驱赶同类的低吼，再释放美洲狮尿液的气味信息素。”
像被电击了一般，红狼的心率开始飙升，但全息投影上的景象却只是微微变化。
“它的心跳太快了！”助手慌张地喊道。
池丘杉的下半张脸被口罩蒙住，无从得知他现在的表情，只能看到晃动的光影中那双镇定的眼睛，“再增压10%”
其他人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了，它的生命体征在快速下降。
一旁观摩的伊森已经不敢睁眼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助手向另外的医生眼神求助，但那位医生看起来也是一副也不敢制止他的样子。
当它的生命体征接近临界点的瞬间，池丘杉关掉了所有刺激源。
红狼全息投影上的脑区图谱反弹显示活跃，生命体征也逐渐恢复平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庆祝式地交换视线。
“快把数据都记录下来，用恐惧刺激求生欲也就只有我们活阎王Chiu才敢这么干了。”
池丘杉摆了摆手，摘下手套转身准备离开手术室，突然被叫住。
“诶，你从哪篇文献上知道这个办法的？我也去学习一下。”
池丘杉犹豫了几秒。
“嗯……一个人。”
*
研究院食堂，伊森和池丘杉面对面坐着，他的手指在手机上不停滑动，桌上的玉米面包炖菜还一口未动。
池丘杉正埋头仔细组装三明治，面前的食盘整齐摆放着黑麦切片、奶酪酱、炭烤鳟鱼和苹果片。
“Weeee！他们已经联系野生动物管理局了，地方特勤现在正满山飞红外探测无人机找这个非法实验室的据点，等找到就会立刻派出武装部队！”伊森手舞足蹈地说道。
池丘杉头也没抬，“听起来你期待发生这种事很久了。”
“那当然，你不觉得很像电影吗？”
“我不喜欢看电影。”
“为什么？”
“看不懂，还会做梦，很烦。”
伊森哑口无言，池丘杉大咬了一口三明治，两颊鼓起像一只浑圆的仓鼠。
池丘杉不是在故意呛伊森，他是真的看不进去。
他一直不太理解这种人为给低纬制造困境和幸福的技法为什么会受到人们的追捧，也不太理解低纬的角色为什么从来没思考过自己受制于谁。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希望自己成为“主角”一样的存在，在故事进程里大展身手，为什么呢？
看不懂。
晚上，结束一天的工作，池丘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窗外豆大的雨点开始拍打玻璃。
又一年入夏了，雨水开始多了起来。距离余缜秀从池丘杉身边逃走，已经过去五年了。
对他来说，她就像漫长的冬天一样难熬。
池丘杉在这个地方和动物打了五年交道，每天最喜欢做的是爬到树上去研究那些小到一滴水就可以淹死的昆虫在想什么。
因为只有和人类的差距足够大、足够难懂，才能将他的注意力拉扯过去，而短暂不受心里空缺的折磨。
和看不懂电影一样，他也看不懂自己。
五年间，池丘杉经常会在回家后到网上搜索余缜秀相关的消息，关注她的近况。她的每一张公开照，他都没有错过。
当初余缜秀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来找自己，明明他已经做出了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她现在也生龙活虎的，可是……
为什么会难过呢？
这个情绪到底是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冷气运作的轰隆声占据了空荡的房间，眼泪擅自滴落在池丘杉的掌心。
他看着它渗进自己的每一条纹路，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他侧躺到床上，手指在另一个枕头上打圈，又落到床单，企图凭记忆描摹出她的身影……
清晨六点，池丘杉被池远昭的来电吵醒。
一道天雷砸到他的头上——
余缜秀死了。
*
联觉动物神经工程研究院因陆续到来开始工作的研究员们而热闹了起来，伊森逢人就问。
“你看到Chiu了吗？你看到Chiu了吗？你看到Chiu了吗？”
“你为什么要在研究院找？经验都那么丰富了还不知道应该去树上吗？”
伊森被教训后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不是啊，他今天连卡都没有打。”
被伊森拽住的研究员挠了挠头，“听说非法实验室在凌晨的时候找到了，现在山头那边已经准备开战了，难不成他打仗去了？”
……
全体默哀，一片低压。
池丘杉站在余缜秀告别式左侧来宾席最中间的位置，所有人都紧闭双眼低垂着头，除了他。
好吵。
这些人的脸好吵。
他的人生中不是没参加过告别式，池丘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告别式的流程，只是一种强烈到质问的冲动第一次在他的心里盘旋。
他们平时在干什么？为什么还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余缜秀的黑白照就在离他几步路的位置，却相隔了一个世界。
过去数年他也用这个距离这样看着她，但从来不属于她的世界。
现在他就站在被她留下的这个世界里，但一切又与他没有关系。
如果把它打碎的话，你会生气吗？会回来找我吗？
还是会骂我疯子吧。
身侧的人听到异样的声音偷偷睁开了眼，瞥见池丘杉在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又回来了。
午后，余缜秀做足了心理建设，捏手捏脚地走下楼去。
碰巧抽油烟机的声音响起，池丘杉正在挽衬衫的袖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她。
余缜秀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那个……我饿了。”
既然她又站在这里，那我不会再放过她。
池丘杉轻眨了下眼睛。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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