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要求带好东西,凌忱坐上公司叫的车。
“哒哒”地敲击笔记本薄软的键盘,点开邮箱里的客户资料,客户旋转活动的人像照和公司信息出现在眼前。
会合轨道……
这个公司名微妙的耳熟,她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伸出双指习惯性地想放大页面信息仔细查看,但很快凌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使用脑机,而是相较更原始的基础电子设备。
她虽不喜欢脑机,当初是因只有做了脑机植入手术才算有了中城区居民的合法身份证,没有脑机寸步难行,她才不得不接受手术。
不过用得久了,反倒养成了一种依赖,它确实给生活带来不少方便。突然戒断,她还变得有些不适应了。
今早进公司时,双重锁中第二重的义眼虹膜验证是最先拦截她的。
好在按呼叫铃后回司的行政替她解锁开了门,否则她只能被关在门外等公司群里的领导看见后派人来,那肯定免不了一顿痛骂的。
用按键翻动主管对该客户的备注信息,凌忱思绪飘回那个火灾夜,她想起她公司在办公室某些机密区域内也有安装信号屏蔽器。
在脑机里安装信号屏蔽器要找寻地下门路,但外置的不需要。
许多政府机关单位都有对资料与办公内容的保密需求,公私企业同理。
外置款屏蔽的是特定区域内的脑机网络信号,对公民个体不造成“隐身”影响。不绕开大区天眼系统的监测,完全合法合规,因此在市面上很好买到。
这种屏蔽器的价格也不算昂贵,她如果决心想拒绝与“它”的合作,可以找机会去买一个覆盖范围小的放在卧室里备用。尽管对方要是想找她,还是能变着法地找到她。
指腹搭在纱布上,凌忱对最终的选择仍还在犹豫。
前方的出租车司机转过头,对她开口说:“这不是专车哈,我现在先去接另一个乘客,马上到了。”
“好,我明白了,您接吧。”
没多久车稳当地停在百深街,一个高个子的短发女人坐进车来。
她的气质很冷,眼神透着骨子里的狠戾,鼻梁带疤。她虽没和凌忱对视,那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锋芒还是推得凌忱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
在帮派里身上有疤痕通常意味着荣誉,有些帮派甚至还会特地在脖背处烙上疤点以展示杀过几个人。
身体脆弱处的疤痕越多,说明声望越响,这证明着每场战斗的胜利。
而在企业中,裸·露处的疤痕或纹身带来的形象观感显然是相反的。它会让人感到不安,要想找到工作,必须通过美容技术植一份干净的皮,才能得到录用机会。
换而言之,脸上有明显疤痕的,多半是看见就得绕着走的硬茬。
果然,凌忱隐约从她身上嗅到一丝血腥味,从余光瞥见她那双手的改造义体都是战斗型的机械臂。
收回视线,凌忱发现笔记本屏幕上的文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
「凌忱。」
她可以确认刚才在这处没有这行字。
凌忱的瞳孔微微放大,未等反应过来,白色的输入条【|】闪烁起来,它自顾自地输入起文字。
「计划败露,我才无法与你再联络。」
「现在不要使用脑机,不要暴露我与你的私下联络。」
「它们无处不在,但我已经找到了让你临时逃脱的方式。」
什么……?
是“它”吗?
不断飞速冒出又消失的文字让凌忱凉意直达天灵,心跳急剧加速。
「我会和你解释清楚一切的,但要让我们换个地方聊……」
「我需要使用你的『能力』。」
这是“它”传达信息最明确,也是最清晰的一次。
凌忱连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看漏了这些信息。
“滴滴滴——!”
就在消息结束的下一秒!
猝不及防!
一阵急促尖锐的鸣笛声突然在耳畔爆开!
“吱嘎——嘭!啪!——”
再一抬头时,骤变的白光直扎眼底。
刹那间仿佛有万根针刺入太阳穴,有万人嘶吼尖叫!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发出后,她的视野瞬间完全陷入漆黑,什么也无法再看清。
“轰!隆!隆轰!轰!——”
骤变发生得极快,她只猛然感觉到身体经受了某种极剧烈的撞击!
整具身体失重狠狠地飞向前方,被安全束带捆住的部分立刻深入血肉。
骨头仿佛被凿开裂缝后重重摔在地板上的厚陶瓷,开裂错位发出闷沉的碎裂音。
痛!
用尖锐锥子直直插·进胸腔,刺穿半身,同时不断敲击好让其扎得更深的痛!
那份疼痛大到超出她大脑的承受范围,以至于无法量化的痛感仅仅是瞬息而过,之后再无任何知觉!
亦有无数声音和混乱的信息从四面八方霎时倒灌入她的脑海:
“故障!故障!脑?受损、高…滋…达50%!严重故障!开始检测使用者生命体征……”
“高危警报!检测到车辆遭受严重撞击!已为您自动呼叫急救热线……”
“警报!检测到车祸情景!路段将在十秒内自动封锁!三,二……”
“为您连滋滋滋……”
极嘈杂的铁皮撞击柏油路翻滚声、高速行驶状态骤停的轮胎摩擦地面刹车声、汽车内人类身体与车铁板的碰撞声、无序鸣叫的无数智能系统警报声……
又在另一刹那间,一切声音化为乌有——
只剩极静的死寂。
与她彻底失去的意识一起。
“滴哒……滴哒……”
下坠,下坠……
凌忱感到身体在不断地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虚无中,听到有水流的声音。
一股奇妙清凉的力量流入身体,眼前也渐渐有光析出,她模糊地看见一片虚无空间。
自己的灵魂仿佛呈现出了解体的状态,她以一种既沉重又不可思议的方式悬在半空中。
眼前不断有凌乱的画面飞快闪烁而过,记忆文字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
人生画面被拉伸着不断飞驰转带,在呼啸中发出胶片啪嚓啪嚓塑料摩擦的刺耳声音。
犹如定格动画,又好似死前所放映的走马灯。
在这一刻,这些记忆像是直直从她脑中抽出的胶卷,让她有一瞬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与存在。
我是……?
眼球快速地活动着。
直到短暂摆脱冲击造成的眩晕迷离,记忆才被缓慢地播放回她的脑海里。
凌…忱!
忆起自我身份的那一刻,一股灵魂归位的强烈吸力也让凌忱猛地睁开双眼。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纯白的病房,与她失去意识前的画面截然不同。
从喉咙到指尖都在灼烧,头部疼痛辐射性地自眼侧蔓延。
身体也和瘫痪一样使不上力气,肩膀很重很沉。
当鼻尖消毒水的气味唤得神智又清醒半分,凌忱深呼吸了几次,环顾起周围的景象。
以白蓝色调为主的房间内饰里只放置了三张病床,角落悬浮着两桶绿色的全息植物。
除了她的床位,剩下两张床都是空着的,白色的被褥叠得四四方方。每张床的旁边放着台智能监测器,下方有一个淡橙色的呼叫铃。
这里是医院?
突如其来的失控车辆撞击、
飞溅破裂的钢化玻璃窗、
几乎在顷刻间陷入的昏迷。
……对,我出车祸了。
当昏迷前一刻的车祸回忆在一瞬闪回式地被忆起,那种身临其境的窒息心悸也瞬间涌现。
胸口发闷得厉害,她的心脏被那忽现的惊吓震得一跳一跳地刺痛,眼皮也不断痉挛抽搐起来。
只是眼角刚因情绪近乎崩溃渗出一滴泪水,一位推着滚轮车的白制服护士突然经过门口。
见打着营养液吊水的凌忱坐起了身子,她探进身子问:“你醒了?现在状态感觉怎么样?”
凌忱立刻收回眼泪,垂眸躲开护士的视线回答:“嗯。”
可就在声音发出时,她便惊悚地意识到那道声音,对她来说有着强烈的陌生感。
低头一看,她更是发现自己双手的手臂竟然变成了有着精密咬合线条,走线极其锋利,在灯光下闪着银光的机械手臂!
她见过这个手臂!
在那个与她一同乘车的女人身上!
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瞬间劈中她的身体,凌忱的身子止不住地疯狂颤抖起来,心率极速飙升。
猛地拔掉义体接口插着的输入管,不顾护士的拦阻,她从床上翻下来。
即便一下床腿脚就发软地朝歪斜重心的一侧结结实实栽了过去,她还是硬撑着这具身体爬起并向外跑了出去。
整个视野天旋地转,剧烈的晕眩感让她跑得东倒西歪。
凭着大致箭头指示的方向好不容易跑到洗手间,半个身子因体力到了极限而脱力扎进了水槽里。
“哈、哈……”
缓过气来,凌忱搀扶着洗手台的边缘借力撑起身体。
她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是还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幻觉似的,看见那景象后凌忱沉默了片刻。心有余悸地揉了揉眼睛,视野才再次投向镜中。
但无论是镜中所呈现的一切,还是胸口还未平缓的激烈心跳、被沁出汗水濡湿的发梢都在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假象。
发质粗糙修剪随意的蓝色短发,鼻梁处深深的褐色疤痕、高出她原本身体不少的身高、甚至那对造价不菲的战斗型机械臂……
与她见到的那人一模一样。
——她,
现在处在车祸现场那个女乘客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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