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甫一推开门,心头陡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几乎是同一时间,身体已经本能作出反应,急急往后掠去,果不其然,下一瞬,一把长剑带着冷冽的银芒直直朝他面门袭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
“陆湛!”
事情发生得太快,二皇子见此情形瞳孔骤缩,下意识惊呼出声。
陆湛也不是吃素的,除了最开始那出其不意一剑,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调整姿势反守为攻。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便是不靠偷袭,也能同他过上几招,而且此人出手极为干脆利落,且狠戾非常,招招都是冲他命门去的。
这种打法,更多出现在一些死士身上。
难道有人对殿下出手了。
他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后传来:“朝南,住手。”
钟溪语等人一愣。
上一刻还在下死手的朝南闻言拉开距离,目光戒备地看着他们一眼,随即退回房内站到一人身旁,定睛一看,正是此前因身体不适离开的连竺。
几人都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楼内,而且还一直呆在这高台之上的房间内,心中难免错愕。
要知道底下早已是一片火海,烧到这里也只是时间的事。
二皇子目光审视地看向他,这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蹊跷,方才若不是陆湛反应迅速,此刻已经命丧对方剑下了。
“抱歉,他以为你们和外面的弓箭手是一伙的。”连竺平静开口,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歉意。
陆湛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弓箭手?”
眼见连竺要有所动作,陆湛眉心一跳,下意识将二皇子挡在身后,却见对方只是往旁边横跨了一步,屋内的全貌就这样展现在几人眼前。
此处空间有限,因此房内并未放置床榻,而是以叠席代替,并且舍去一应繁碎的桌案,布局倒也算雅致大气,上边还开了一道天窗,不会显得压抑。
此刻,叠席上到处都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一只长箭被扔在地上,箭镞如莲花般炸开,上边还勾连着血淋淋的肉丝。
只见连竺的另一名侍童面色苍白地倚靠在墙边,身上衣物半褪,用一块白布紧紧缠绕着,在他左肩下方逼近心口的位置,原本的白布此刻已经被染得黑红,可想而知此前的出血量有多大。
那名侍童胸前几乎看不见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外头有弓箭手,只要有人出去一律放箭。”
连竺神情自若地同他们陈述,丝毫没有命在旦夕的自觉。
冷杉背着钟溪语率先朝屋内走去。
“诶!你……”陆湛眼皮一跳,好在里头那几人确实没有再出手,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冷杉的背影不由皱了下眉。
眼见冷杉就要走到天窗下,陆湛生怕她一个不信邪直接带着人蹿上去,顿时快步上前,结果下一刻就看见钟溪语借着视野优势好奇地朝外探头。
陆湛眼疾手快地揪着她的后颈一把将人从冷杉身上拎了下来,没好气道:“没听见外面有弓箭手吗?你有几颗脑袋够人家射的。”
钟溪语重新双脚落地时还有些懵圈,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轻哼一声后身体一矮重新绕回冷杉身边。
陆湛:“……?”
这时一阵急咳声响起,打断了几人注意。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呛的,二皇子脖子以上的皮肤已是一片通红。
“二哥哥,你没事吧。”钟溪语从冷杉身后探出头,快步跑到他身边替他拍着后背,“窗户底下有风,透透气。”
二皇子在天窗底下缓了一会儿勉强压下那股咳意,抬头看向连竺。
连竺不疾不徐地关上门,转过身见他看来随口解释:“外头烟雾太大了,好歹挡一下,聊胜于无。”
二皇子:“若是我们没来……”
“若是你们没来,我们也要再上去试一试,死在箭下也总比被火活活烧死来得痛快。”连竺没等他说完平静接过话。
二皇子:“知道弓箭手大致的方位和数量吗?”
后者看向朝南,朝他点了点头。
后者这才开口:“此前出手的有北面三人,南面一人,其余不详。”
“郡主在此稍等片刻,我上去看看。”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冷杉身上。
连竺注意到她对钟溪语的称呼,眸光一动,下意识扫了另外两人一眼,不过也只是这么一瞬的时间,就收回目光,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
钟溪语紧紧拽住她衣袖:“小心……”
冷杉摸摸她脑袋:“不会有事的。”
陆湛蹙眉,上前几步:“还是我……”
话音未落,耳畔一阵劲风掠过,定眼一看,冷杉已经不见了。
陆湛:“……”这人怎么回事!
钟溪语攥着衣角,仰着头神情紧张地望着窗外。
在门外火焰迸进的噼啪声中,数道微乎其微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是瓦片碰撞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等待中的时间总是格外煎熬。
钟溪语低下头转了转有些许僵硬的脖子,动作间视线不自觉落在连竺身上。
就在这时,后者不期然转头,直直对上她视线。
连竺歪着脑袋,直接发问:“郡主这般看我,可是在下有什么不妥?”
钟溪语纠结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认识凛之哥哥吗?他今日不在轩月楼吧?”
连竺明显愣了下,脸上带着些许疑惑,足足好一会儿才有所反应:“哦……他,他平日都不在这儿。”
钟溪语顿时松了口气。
陆湛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一脸狐疑地看向钟溪语:“那是谁?我都没听你叫过我哥哥。”
钟溪语充耳不闻,不予理会。
二皇子温声开口:“是那日在画舫上救了你的人吗?”
钟溪语点点头:“嗯。”
二皇子微微一笑:“下次也带哥哥见一面吧,他毕竟救过你,是该好好谢过人家。”
钟溪语却垂下脑袋,闷声说:“他可能不想见我……”
陆湛睨了连竺一眼,冷哼一声:“有些人该不是拿乔吧。”
“凛之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钟溪语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陆湛好心替她说话莫名被凶,不由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你今天是不是在针对我?”
眼见钟溪语就这样水灵灵地无视他,更是证实了这一想法,不由回想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惹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都没见过面。
他还想说什么,突然间,上边什么动静都没了。
所有人齐齐一静。
陆湛皱着眉站起身:“我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瓦片的叮当声由远及近,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天窗上一跃而下。
二皇子迅速拉着钟溪语后退。
“是冷杉!”钟溪语率先出声,眸子锃亮。
冷杉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直接走到钟溪语身前蹲下,语气没有太大变化:“上来,我带你出去。”
钟溪语凑到她面前:“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钟溪语松一口气,这才依言趴到她背上。
连竺此前亲眼看着慕北重伤濒死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那些人就这样轻易被解决了:“外面的人……?”
“被控制住了。”冷杉言简意赅。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晃动,像是整座楼踉跄了下,一侧的地板陡然下沉十几公分,形成一高一低的坡面。
二皇子深感不妙:“承重柱支撑不住了,快出去。”
话音落下,冷杉率先带着钟溪语从天窗出去。
钟溪语趴在冷杉背上从外部看清了轩月楼此刻的模样。
青瓦以下的部分已经彻底同火焰融为一体,时不时有浓烟从尚未关拢的窗边溢出,乌黑黑的一团,像是一个火焰巨人中生出的黑色触角,连夜幕都压它不住,将上头的云层熏成如墨般的浓稠黑色。
一阵热风袭来,钟溪语甫一眨眼,冷杉已经站在地面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陆湛也带着二皇子落在他们身边,其次是朝南。
他迅速将背上重伤的慕北放下,看向冷杉:“借个力。”
说完没等后者回应直接施展轻功轻轻一跃,就在他即将踏空之际,冷杉随手捡了几块石子隔空抛去,每一颗都精准地落在他足下。
朝南踩着几颗石子重新翻上楼顶,没过一会儿便带着连竺出现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连竺看起来比之前狼狈了不少,袖子和衣摆被烧了一截,但好在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就在二人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钟溪语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时辰前还檐牙高啄雕梁画栋的楼阁轰然坍塌。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一大群官兵在轩月楼坍塌之际急急后退几步,很快便重新上前,不敢有丝毫耽误,焦头烂额地提着水桶往大火中泼,还有些人手上拿着不知名的粉末状物品,沿着尚在燃烧的轩月楼撒了一圈。
在他们身后的空地上此刻正明晃晃地摆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赤锖交领獬豸锦袍面带狰狞鬼面的男子,在火光映照下没有丝毫突兀,仿佛一个无情的裁决者,光坐在那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他身旁,一个穿着绯红官服,佩带银鱼袋的官员绝望地看了眼已成废墟的轩月楼,疯狂擦着额间的汗水,声音都开始颤抖:“廖廖廖、廖大人……里边的人不会都……此事我真不知情啊……”
男人站起身看向左侧,面具下的声音略显失真,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苦主来了,这位大人还是同他们诉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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