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在官道上慢悠悠地逆风前行。
江玉阳侧目对半晌都默不作声的秋铃说:“风太大,你进去休息。想去哪座城--”
“不去。”她冷声打断。
本就不是出来四处游玩的,眼下找到了鱼市的弊端,她非解决不可!
秋铃仰头盯着江玉阳,牵强地扯动嘴角一笑。“不必再去别处了。”
“我们就去这座城外附近的村镇瞧瞧。”
“好。”
话音落下,见秋铃进入马车内他才安心。耳边是呼呼刮来的风声,江玉阳扯了扯缰绳,马儿便加快了脚程。
却在片刻之后,又瞧她从马车内出来。
江玉阳拧眉正欲说她。
秋铃将厚厚的披风盖在江玉阳后背上,不忘细心地系上绳子,再为他盖上缝了长绒毛的帽子。
“你--”
秋铃在他身边坐下,边收拢披风门襟,边说:“我吹吹风。”
“当心受寒。”
“不会的。”秋铃仰头朝洒下暖光的日头眨眨眼,“我心里烦,你就让我在这儿坐坐吧。”
从秋铃面无表情的脸上收回视线,江玉阳专心驾车不再多言。
他自然晓得令秋铃愁眉不展的原因。
这件事是他的失误……
~
“好好的天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
“快回家避雨吧!”
田地里两口子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跑,上了田埂就见一辆马车轱辘卷起大片泥点子疾驰而过。
这雨来得突然,幸亏途径了村子可以找地方借宿。
可惜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
歇在茅棚的两匹马儿不耐烦地甩甩脑袋,积攒在毛发中的水珠被甩得到处都是。
吱呀一声,秋铃大着胆子推开门。
还好这座村中寺庙未上锁!
她兴冲冲地扭头朝江玉阳招手,“里面没人,进来吧。”
江玉阳大步上前跨过门槛,注视秋铃双手合十对着正前方的大佛虔诚地求收留。
他转身虚掩上红漆斑驳的木门。
将一炷香插入香炉,秋铃回头时忍不住揉揉发凉的手臂。
“我去找干柴烧一个火堆。”江玉阳反手开启半扇庙门,视线落在茅棚角落的柴堆上。
“好啊,我帮你找!”
将手探向向劈啪作响的火堆,秋铃时不时地揉搓渐渐暖和起来的双手。
门外哗啦啦的大雨声不停歇,她不禁皱眉。“也不知这雨何时才停,今晚该不会要在这寺庙中住吧?”
两匹马还没吃上干草喝水呢。
好在寺庙有间茅棚能让马儿避雨休息。
“我去村中找住宿的地方,你留在这里等我。”
眼看江玉阳走向大门,秋铃急忙起身要追。“可是外面的雨很大,再--”
叩叩,“有人在吗?”
清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江玉阳立即后退将秋铃护在身后。
待门被推开,屋外的风雨顿时刮进屋内,地上的火堆顷刻间吹得四散,剩下淡淡的白烟。
秋铃从江玉阳身后探出头来。
“咦!”来人是位年纪相仿的女子。
她从江玉阳背后现身,笑呵呵地上前几步。“打扰了,我们路过村子突然下起大雨,不得已在寺中暂时避雨。只要雨停了我们马上就走!”
“我不是来赶你们的。”女子腼腆笑着,手中收起的纸伞还在滴水。
“真的!太好了。”
秋铃笑盈盈地握住江玉阳的手晃悠,“你就别板着脸吓人了,坐下吧。”
“其实我方才同爹娘从田地里回家时路过寺庙,碰巧瞧见二位在避雨。爹娘叫我多带了两把伞来问问,若不嫌弃可到我家中暂住一晚。”
收到江玉阳询问的视线,秋铃回以一笑。
进村时马车虽跑得急,可她也发现了不少水塘,正好想找村民问问看呢!
“多谢多谢!有劳姑娘前面带路了,我和我--”秋铃一时嘴快差点咬了舌头,可还不等她再开口。
“放心,我家的床还算大,够你和你夫君住的。”
“夫—夫—什么!”
~
江玉阳经过秋铃向寺外走,嘴角噙着极明显的笑,不细看都能瞧见眼角的几条细褶。
关上窗将风雨隔绝,秋铃迟迟未转身。
她扭头瞟了眼左边铺好的床,又偷偷侧目瞄右后方的江玉阳。
该怎么再向这家人要一床被褥?
砰砰!
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思绪,秋铃忙不迭地去开门。
“姑娘,夜里凉,我又拿了床厚些的被子来。还有这手炉,便不打扰二位歇息了。”
“诶--”来不及说人就逃似的走了。
秋铃仰头看向抱着被子的江玉阳,本来还恼着,一见他那再正经不过的神情反而无奈笑了笑。
对方抱着被子到床上铺开,又将薄被卷起。
秋铃不解道:“盖两床更暖。”
江玉阳面向她直言:“还是你睡床我睡--”
“不行!”秋铃当即冷了脸上前抢过江玉阳手中的薄被甩上床。
她抬头时出手握住江玉阳手腕往床边拽,一字一顿地说:“你睡床上。”
“可是--”
“没有可是。”秋铃松开他转身将乱成一团的薄被平整铺开,再回身坐下毫不在意地脱鞋,掀开被子,上床里面躺下,盖好被子一气呵成。
整个人就只有脑袋瓜露在被子外。
秋铃刻意忽视耳边传来的咚咚心跳声,脸不红气不喘地瞪大眼催:“还愣着干什么?”
“你睡那头,别忘了熄灯!”
说完秋铃抓起被子将整个脑袋瓜盖住,同时感觉到床沉了沉。
她的心顿时炸开锅,虽瞧不见,但秋铃觉得脸热脖子热。
她可从未同异性躺过一张床!
在黑漆漆的被子里捂住热烘烘的脸颊,秋铃后悔没有背过清心咒。
冷静冷静冷静!
就当是两张床挨得近吧,快睡快睡……
~
“收鱼的贩子来啦!”
不知是谁吼了声,将眉头紧锁的秋铃从梦中惊醒。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鞋,合上泛黄的半透明床幔才去窗边推开两指宽的缝。
正好看见叔婶三口人着急忙慌地跑到院儿里拾掇了物件就走。
渔网、木桶,这家养鱼!
秋铃出门前不忘看了眼静悄悄的床。
追出院门,秋铃左右张望后跟上右边数米外的一家三口。
三人听见动静纷纷回头,随即诧异道:“姑娘可是被吵醒了?”
“没有没有。”秋铃连连摆手。
“我想出来走走,伯父伯母要去何处?我能同行吗?”
老两口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点头。
“我们赶着去捞鱼,免得误了鱼贩子的送鱼的时辰。”
装作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秋铃跟到了笼罩厚厚雾气的水塘。
捞完整个水塘的鱼,水面上的浓雾也散了。
村子的寺庙前有大片的空地,此时聚集了整个村子大半的人。三五成群守着大桶大桶的鱼。
秋铃陪这家人等鱼贩子来收鱼。
轮到他们家时,秋铃黑了一张俏脸。
不是等久了,是鱼贩子实在过分!
对方嘴里叼着根小棍咬啊咬,一边对桶里的鱼胡乱挑剔:“这鱼小了不要,那鱼掉了片鱼鳞不要,那条鱼鳃出血了不要,那个眼珠子都白了不要……”
好好的三桶鱼被鱼贩子东挑西选一番后,最后只有大半桶鱼被买走。
在鱼贩子漫不经心从钱袋掏出三两银子交到那家人手中时,秋铃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咱们回去吧。”
远离王城外的城镇等地鱼市价格竟如此混乱!
一招低买高卖,既钓住了渔民,又恭维了出高价吃鱼的人。
直到这家人推着推车经过家门而不入,秋铃才回过神,“伯父伯母,不把鱼放在家中吗?”
“唉,姑娘有所不知。”
老两口的女儿接着说:“鱼贩子不要的鱼还留着做什么呢?只能去挖个坑埋了。”
秋铃震惊不已,忙说:“可以吃呀!”
“吃?”
见一家三口诧异地盯着自己,秋铃尤为不解地问:“你们不喜欢吃鱼吗?”
老两口的女儿才解释:“鱼有什么可吃的呢?腥气重,煮了也不好吃,要不然鱼贩子也不会只挑好鱼了。”
“难道村里的人都不吃鱼吗?”
秋铃才得知不止这个村子不吃鱼,其它地方的人都不吃鱼。
不光是因为他们不会做鱼,还有传言说鱼有微毒,吃多了伤身。他们也没见过真正做好的鱼是什么模样、滋味。
她不再多言,在他们将活生生的鱼都倒入土坑填埋时不忍地闭上眼。
阻止了这一家,势必会引起整个村子的无端指责。
现如今只有纠正所有人对鱼的偏见。
~
回去后秋铃愁眉不展地推开房门,却见床下的鞋与静悄悄的床幔。
想了想,秋铃轻悄悄地行至床边。
正欲去掀床幔的手又收回,她侧脸贴向床幔轻声唤:“该起床了,不饿吗?”
话音落下,却不见床上的人回应。
他几时变得这么能睡了?
秋铃脚下轻轻走开几步,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总有个声音催她去掀开床幔看个清楚。
离房门还剩两步,她当即转身快步走向床边抓开床幔。
就见静躺着的江玉阳满额是汗!
糟了!
秋铃将冰凉的手揉搓得微微热了,才探向江玉阳的额头。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险些要拿开手。
好烫!
他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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