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彦走的第二天,杏儿正对着他留给自己的一百两银票发呆。
这陈知彦,竟悄悄在茶盘子底下塞了这么大一张银票!
他是怎么想的?
怕他祖母母亲饿着我?
也太小看我了,我是能被饿着的人吗?
申玉进来从呆滞的杏儿手里捏过银票:“这陈小将军倒是大方!”
杏儿回身抢回来银票,放进枕边的木匣子里。
这木匣子是杏儿买来专门放首饰银钱的。
申玉也不再惦记银票,躺在杏儿旁边说:“后天皇后母家举办赏菊宴,陈夫人应该是接到帖子了。”
杏儿哀嚎不止:“这京城的女人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吗?怎么日日办宴席?”
申玉翻个身:“皇后母家你记得吧?”
杏儿闭上眼背道:“皇后出自陇西李氏,其父正一品太傅李淮,母清河崔氏,长兄李安琛五品中书舍人,次兄李安泰四品户部侍郎,其弟李安民投笔从戎,西北经营十三年,现官居从五品长史。”
申玉眼中笑意更甚:“一字不差!此次崔氏办这赏菊宴的缘由是远在西北的小儿子回京,给她带回来少见的西域贡菊,一同回来的还有李安民十三岁的儿子。”
杏儿冷笑:“又是相亲宴?我是看出来了,这京城的贵人们,整天不是比吃穿就是忙着给自己家的孩子寻妻觅夫!仔细想想吧,你不觉得她们和我们村里那些婶娘没什么差别?”
申玉大感荒谬:“他们结亲和你们村里的二狗配丫蛋可不一样!人家结的是权势财富,可不得睁大眼睛看好了!”
杏儿懒得听:“你这回又是想探什么?”
申玉坦言:“探一探西北这位李长史。”
杏儿摆手:“那可是皇后的娘家,只怕陈夫人不会同意带我一起。”
申玉一脸轻松:“这不是上面的命令,是我听陈家丫鬟说起来,自己想去探一探。”
“你倒是积极。”杏儿不知是真心还是只想臊一臊申玉。
申玉大方同意:“想有一番作为自然得积极,要不功劳都让别人挣走了!不积极,我靠什么往上爬?”
杏儿起身:“我去问一问,不带我可也不能怨我。”
申玉一个鲤鱼打挺:“我陪你。”
刚走到平湖居门口,遇上了来送信的如意:“乔姑娘,这是柳家小姐送来的请帖。”
杏儿意外:“柳小姐?”
申玉奇道:“你何时与这柳小姐交好了?”
杏儿一脸了然,笑道:“陈知彦走之前,我拖他向柳小姐解释清楚,我不是妨碍他们的人。想来是这柳小姐听进去了,递了请帖,与我交好来了!”
申玉抢过帖子翻开看了,喜道:“柳小姐邀你去李家的赏菊宴!这真是......”
她本想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如意还在,只好咽下半句话。
如意原本也不知道柳小姐给乔姑娘递帖子是为何,这么一听立刻道:“乔姑娘,虽是柳小姐好意,可还需夫人同意才行。”
杏儿把申玉手里的帖子拿过来给了如意:“如意姑娘说的甚是,麻烦姑娘替我将此物交给夫人,由夫人定夺吧!”
如意行礼后回秋水苑了。
陈夫人听是柳小姐相请,乐得同意了。
她心里盘算:这柳小姐真不愧是尚书家的嫡女,行止有度,心胸宽广。还没进门便懂得拉拢姬妾了!嗯,彦儿娶这么一位妻子真是再好不过!
两日后,杏儿梳洗打扮了,算着时辰到了门口。
陈夫人看她来了不急不慢道:“柳小姐捎信儿来说要绕过来接你,你二人一同去吧。”
正说着,柳家的马车进了巷子。
陈夫人坐车先走了。
杏儿等柳小姐的马车停稳,踩着马凳上了车。
柳家的马车宽敞,杏儿为表示友好称赞道:“好漂亮的马车。”
柳君仪客气地让让:“乔姑娘从前可也乘车出行?”
杏儿不好意思说自己从前去哪儿都靠走路,笑笑:“以前不怎么出门。”
柳小姐轻抚窗纱:“我家这马车是特别为我装饰的,这纱是极为难得的蛟绡纱,这一扇窗用的,少说也得十金。”
杏儿脸僵笑着:“柳小姐家中真是富贵。”
柳小姐轻笑:“富贵算什么?人活一世,金银最是身外之物,我五岁开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我们这大户人家,最重要的是眼界见识,这可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杏儿两颊发酸:“是是是。”
柳君仪看着杏儿的发簪道:“乔姑娘这簪子质地是不错,可惜样式老了些,玉也有些沉了。”
杏儿不好意思地扶了扶头发:“我身无长物,这簪子是陈夫人送我充门面的。让柳小姐见笑了。”
柳君仪抿嘴一笑:“这有什么!我是之前不知道,要是早知道,送你几样我不常用的就是了。我那些个钗啊环啊的,月月都有铺子送来新鲜样式,戴都戴不完,放着也是白放着。”
杏儿摆手:“那怎么好意思,柳小姐的东西再多,也是柳小姐自己的。我想戴什么去买就是了。只是我不怎么喜戴首饰,相比首饰,我还是喜欢钻研衣裳。柳小姐看,这是我仿着翟记,自己做的衣裳,从裁剪到缝制都是我自己完成。”
说着,杏儿举起袖子给柳小姐看。
柳君仪仔细摩挲着杏儿的衣裳,赞叹道:“乔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衣裳你不说,我还以为是铺子里买来的,针脚细密,剪裁也合身,真是不错。”
杏儿笑的更高兴了:“柳小姐若是有时间,来我这里,我为你量体裁衣,送你一件衣裳。”
柳小姐身子往后靠了靠:“这怎么好劳动你。我的衣裳都是家里养的裁缝做的,她们从前都是制衣局的宫女,专供皇家服饰,年龄大了,放出宫就进了我们家。”
杏儿不禁暗暗咋舌,这柳家听着真是大派头。
柳小姐伸手让杏儿看:“你看这锦,都是她们一点一点织的,上面的花也是绣娘一针一针绣的,外面是见也没见过!”
杏儿一听反倒不敢上手摸了:“这也太贵重了,我粗手粗脚的,别勾了丝。”
柳小姐笑出了声:“这有什么!这身衣裳我就穿这么一回!勾了也不打紧!”
杏儿不知怎么有些疲惫,她心里想着,可能是话说多了,气接不上了。
这柳小姐接触了才知道,倒是个爱说话的!
从前杏儿也是个爱说话的姑娘,河边洗衣裳时,属她爱笑爱说。
今儿个是怎么了?说了一会儿就心累得慌。
柳小姐还在点评自己的镯子啊,耳环啊,绣鞋啊。
杏儿赞美的话说多了,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好笑着看柳小姐摆弄她的饰物。
脸上一个表情做的时间长了,她的脸蛋都有些抖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苍兰撩开车帘,杏儿先下来了。
柳小姐在苍兰的搀扶下,悠悠下来马车。
皇后母家的门头是杏儿见过最气派的!
连门口那两个石狮子,都赶上陈家两个大!
门口几个衣饰奢华的小姐见柳家的马车到了,都站定了,等柳小姐。
柳小姐笑着和众家小姐打招呼。
又亲热地拉过杏儿的手:“这位是陈家伯母的侄女,乔小姐,刚来京城,我带她认认人。”
当即有小姐奇怪:“陈家夫人好像是出自郑家,那你怎么姓乔不姓郑啊?”
“我怎么没听郑家有这么一位小姐?你是打哪儿来的?”
“我和郑家二娘常一处玩儿,从没听她提过有你这么一个姐妹呀!再说了,你既然是郑家人,怎么不住郑家住陈家?”
几位小姐叽叽喳喳问杏儿。
柳小姐端庄地笑着,侧头看杏儿:“我也不十分清楚,不好乱说,乔姑娘,你给几位小姐解解惑吧?”
杏儿这会儿再看不出来柳小姐什么意思,她就真是个傻子了!
她心中疑惑:陈知彦不是和她说明白了吗?她怎么还揪着自己不放?
可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她也不好沉默,于是压下心中疑惑大方道:“我姓乔名青杏,说是陈夫人家的远房亲戚,可太远了,出了五服了,所以我不姓郑。我家里以前和陈夫人也没什么联系,所以我这是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见陈夫人。”
当即有位小姐笑出声:“原来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你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杏儿自嘲道:“也可以这么说,秋天了嘛!还能来做什么?来过冬日不成?”
有几位小姐被杏儿逗笑了:“这乔小姐倒也有几分可爱。”
柳君仪悄悄松开搀着杏儿的手,开口道:“咱们来赏菊,偏偏站在门口盯着乔姑娘看,李伯母家的菊花怕是也不答应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说着带头第一个往进走。
几位小姐陆续跟着进去。
杏儿落在最后一个。
申玉凑近低声道:“我瞧着这柳小姐对你也不怎么好呀?京城的小姐都是这么与人交好的吗?”
杏儿此时更想念平湖居的大床了,还没入宴,她已经累了。此刻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看着来者不善,可都到这儿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申玉点头:“你去赏菊,我去看看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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