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玉黑着一张脸从分部回来。
她径直关上门找杏儿商议。
“上面要我送阿飞出城。”
杏儿早想到了。
连陈知彦都为自己打算了，这京城有些门路多人家其实都有了不少动作。
大战在即，能跑的自然要抓住机会。
阿飞是赤巾军主帅的儿子，从前赤巾军离京城远，阿飞平日里也不出门，不惹人注意。
现在紧急时候，万一皇帝狗急跳墙，抓了阿飞，真是会害死阿飞。
“你是想借陈知彦送我出城的机会送阿飞走？”
申玉点头：“不错。分部现在不敢有大的动作，让他们送，阿飞有危险，他们也会有危险。眼看着好日子来了，此刻谁也不愿意冒险，如今最便利合适的就是阿飞跟着你出城。”
杏儿一颗心沉了下去：“那我的事怎么办？”
“你说救陈知彦？”申玉问道。
“嗯。”杏儿冷着一张脸。
阿飞肯定是要送出城保他平安的，可若是因为送阿飞反而耽误自己救陈知彦，那杏儿是万万不愿意的！
申玉叹气道：“我来想办法。”
“你？”杏儿不确定道：“你有什么办法？”
申玉一脸轻松道：“我？我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趁乱回来救走陈家人。区区三几个妇孺老幼，在哪儿不能藏一藏保住性命？”
对上杏儿怀疑的眼神，申玉交出底牌：“实在不行我也同你一样，用我的功劳换他一家性命行了吧？你不用多想或是怀疑我，我说到做到。”
杏儿知道申玉是什么样的人，申玉能这么说就证明她一定能这么做。
“这我就亏欠你了。”杏儿道。
“亏欠？”申玉笑道：“我当细作是为了报养育之恩。又不是真的想大富大贵。诶，你放心吧，我回了主帅那里会先找机会救他们的！现在想太多没用，做好眼前的事要紧。”
杏儿点点头：“好吧，后日出发，我去交待阿飞一声。”
申玉同意道：“嗯，你去吧，那个扶不上墙的倔驴，我开口他一定不肯去。”
杏儿去了书法，阿飞和天儿正在写夫子留的课业。
“娘！娘你来看我写的字！”天儿看自己娘亲来了唤道。
杏儿走过去，仔细看阿飞和天儿的课业，笑道：“娘也不懂。可看你二人的字都端端正正的。想是花了大功夫的，好好写吧。”
天儿得了娘的夸奖，很是自得：“娘，你来找我们吗？有什么事？”
杏儿自从来了京城，整日闷在自己屋子里，很少主动来书房看他们，因而天儿有这么一问。
杏儿笑笑道：“我找阿飞有些事。”
天儿瞥了阿飞一眼，有些失望：“哦。”
阿飞正写的开心，看杏儿姐等着，只好放下笔，警告天儿：“我这篇可是大作！你离我这东西都远一点！不能给我搞破坏！”
天儿皱皱鼻子吐吐舌头，故意气阿飞。
阿飞凶狠地举了举拳头跟着杏儿出去了。
杏儿和阿飞回了阿飞住的东厢房才开口：“阿飞，局势变化，你不能待在京城了。后天跟我一起出城。”
阿飞一脸了然：“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朝廷也太不禁打了，这么快就不行了？”
杏儿心情不好，也没功夫和阿飞开玩笑。
阿飞看杏儿姐不太高兴，问道：“除了我，还有谁走？天儿走不走？我师父走不走？”
杏儿摇头。
“我就知道！你这几天都没个笑模样。为什么不带天儿？”阿飞问的直接。
杏儿解释道：“天儿是陈家人，理应与陈家同生死。”
“可他不也是你的孩子吗？”阿飞不高兴道。
这句话戳了杏儿的痛处。
杏儿垂眸道：“从他是陈家人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为什么？”阿飞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能同时是你和我师父的孩子？为什么非要选一个？他是个孩子，不是个大人！你能保证他选的是对的吗？你们大人为什么都是这样？为难小孩子显得你们厉害吗？”
杏儿解释道：“阿飞，中间很多事你不知道。总之天儿不能走。你收拾好，等申玉叫你。”
“那我师父呢？咱们受了我师父这么多好处，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姐，咱们是不是该把陈家人一起带走？”
杏儿心里一热，自己真没有看错阿飞，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阿飞，我本就没什么本事，赶鸭子上架地来了京城，很多事做的也很辛苦。我也想保住他们，我会尽力，你只做好你该做的，平平安安出城，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阿飞不满道：“姐，你们怎么谁也不信我？让我也做些事啊！我这么大的人了！上次我在断崖寺做的不错吧？这次我也是个帮手啊！这样，出了城，我就去找我娘，让她攻城的时候照顾陈家一二。”
“不可！”杏儿拒绝：“你娘做的是大事，你怎么能用私事扰她？若有个不妥，你可要受天下人唾弃！你老老实实出城就可以了。”
说罢，推门出去了。
天儿就站在阿飞门外。
对上杏儿喊道：“娘。”
杏儿一阵心酸，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儿子。
天儿闻着娘身上熟悉的味道，问道：“娘，你和阿飞要走了？”
杏儿看院中无人，悄声道：“是。过几日，你爹爹会送我们出城。”
“那我呢？”天儿问。
杏儿看着同自己一般高的天儿，狠心道：“你留在这里，陪伴照顾祖母和太祖母。”
“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天儿不高兴道。
自从来了京城，天儿明显感觉娘对自己不那么亲近了。
每日除了吃饭的时候，娘都不怎么来看自己，也不关心自己学了什么，会了什么。
自己每天就是练了功夫去跟文夫子念书，若不是娘还给自己做几身衣裳，自己都快忘了娘在身边！
杏儿紧紧握着天儿的手：“天儿。其实我也不算是你娘。”
天儿猛地睁大双眼：“娘！”
天儿不喜欢娘这样说。
杏儿抢着道：“娘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简单来说就是，有你的时候，我身体里人的不是我自己！不是我心甘情愿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的！所以我不是心甘情愿做你娘的！而且多年前，是你选择跟着你爹，如今你受了陈家的惠，便该守住陈家，守着你的祖母太祖母。”
天儿痛苦流泪道：“娘！你是我娘！”
杏儿看着天儿哭，更伤心了。
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天儿，你听娘说。我这么多年照顾你，是因为你确实是我的骨血，虽然以我的私心，不想没成亲就有了一个孩子。可我作为一个人，不能不管你！我初见你，是在你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小小的，瘦瘦的，眼瞅着就养不活了。我也想过，以我一己之力，但凡你有个病啊灾啊的，也就没命了。可你是个争气的孩子！从小你就省心，不怎么生病。再难再苦的日子，咱们娘俩捱着也过去了！”
“娘！”天儿哭的伤心：“娘，别扔下我！”
杏儿的心也揪成一团：“娘也不想扔下你。可你是否记得？那年娘想带你下山，寻个地方落脚，平安度日。是你选择回山上找你爹。”
“娘！”天儿喊道：“娘，那是我不懂事！我要娘！我要娘在我身边！娘你别走！”
杏儿痛苦道：“原本你我二人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如果那个时候你不闹着去找你爹的话。可你在娘和爹之间，选了你爹。”
“娘！”天儿不想娘再说下去：“娘我不想离开你们任何一个人！”
杏儿用力钳制住天儿，不让他挣扎：“天儿，人这一辈子，选了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既然享受了陈家的好处，就要受着连带的坏处！人这一辈子没有多少次选择的机会。既然选了，也不能后悔！你以为娘不想带你走吗？虽然你的出生不是我愿，可我是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养你长大，对你的感情没人比我更深！可是我若是带你走了，你爹怎么想？你选择了做陈家子，陈家危难的时候你一人逃命吗？他陈知彦的儿子，就是这样的蛇鼠小人吗？”
“娘！我不是怕死！我是不想离开你！娘！”天儿哭的伤心。
杏儿又伤心又欣慰。
伤心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命。
欣慰这孩子总算是没有养歪，不是个自私自利不顾家人的冷心人。
杏儿抱着自己的孩子叮嘱道：“天儿，好好守护你的祖母和太祖母。危难之时，你爹怕是顾不上家里。你已经十三了，不是个孩子了。到时候，只能靠你了！天儿，保重自己，好好护好祖母和太祖母。”
“娘！”天儿渐渐止了泪：“娘我听你的。娘，你会回来找我吗？”
杏儿看着天儿，肯定道：“会的。等我送阿飞出去了，能进城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进来找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的命！还有你祖母太祖母！”
“嗯！”天儿用力点头：“娘，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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