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到了陈知彦说的要送杏儿走的那一天。
寅时将至,谷雨轻敲了杏儿房门。
杏儿和申玉赶紧出来。
二人各自背了一个包袱。
申玉带了自己的各样武器。
杏儿带了陈知彦送自己簪子,裘皮,和其他各样首饰。
申玉随手折了树上的一片叶子,划破阿飞的窗纱。
阿飞立时开门出来。
三个人悄无声息地跟着谷雨出了平湖居。
杏儿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自己这辈子最舒适的日子就是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西厢房里,天儿扒着窗棂悄么声儿地看着杏儿离开。
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娘就这么离自己而去了。
直到平湖居的大门关住好一会儿,天儿才敢哭出声。
角门外两个陈知彦的亲兵已经等在马车旁。
他们早得了陈知彦的命令,不拘用什么办法,今日务必将乔姑娘送出城。
他们来时就准备了绳索和蒙汗药。
可乔姑娘居然自己主动走了出来,他二人抱拳感谢:“多谢乔姑娘,没有为难我二人。”
杏儿开口:“二位客气了,是我们该谢谢二位送我们。”
“这二位是?”亲兵指着阿飞和申玉。
杏儿怕他们不带阿飞和申玉,赶忙解释道:“这是我弟弟,本就跟我一道来的,今儿个就跟我一起回乡。这是一直陪着我的姐妹,回乡就给她和我弟弟办喜事。”
亲兵一听这都是乔家人,痛快道:“虽然将军没有说他们也随行,但既然都是乔姑娘的亲人,自然应当一起出城。三位请吧。”
杏儿再谢了,上了马车。
申玉和阿飞也跟着杏儿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漆黑的夜里。
阿飞不满地咕哝:“姐,你下次想个更好的由头,别说我要和她办喜事,我嫌晦气!”
申玉也不满道:“我更嫌晦气!从前坐马车不觉得,今日怎么闻着这么臭!”
说着掩了掩口鼻。
阿飞阴阳怪气道:“臭?怕是你三日不洗脚,熏着自己了吧!”
申玉一拳打在阿飞胳膊上:“不会说话就装哑巴!”
杏儿开口制止他们:“行了!什么时候了!我也是怕他们不带你俩,才随口一胡诌。既然你们不满意,那你们说,往后我怎么说?”
阿飞抢先道:“姐,你就说她是你妹妹,死了男人做了寡妇,让婆家赶了出来,回来投奔你了!”
申玉反对道:“不行!你这么说!就说你我是姐妹,他是咱们的弟弟,在京城的妓院得了脏病,命不久矣,爹娘让你我接他回家等死,落叶归根!”
阿飞气急:“你是人吗?你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啊?你那嘴是嘴吗?”
申玉乐了:“我自然是人,我的嘴也是嘴呀!不止是嘴,还是巧嘴。怎么?说不过我,急眼了?”
“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你也太自信了!你也不自己照镜子看看,我屑于与你争辩?本少爷告诉你,就你这样的,都不配入少爷我的眼!等我见了我娘,我就让她把你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你知道知道得罪本少爷的下场!”
“哈!”申玉想大笑,又怕外面的两个亲兵听见,她压低声音挑衅道:“你最好赶紧试一试,看你娘是器重我这功臣,还是在意你这扶不上墙的阿斗!就你这样的阿斗,也只会挨了欺负,回去朝你娘哭了!”
“阿斗,阿斗,你除了会叫我阿斗你还会干什么?有本事你别让我姐送你出城啊?你不是吹牛你本事大吗?你自己走呀?我看看这京城的城墙拦不拦得住你!”
“切!”申玉不屑道:“我要不是有这保护你的任务,我来去自如!用得着憋在这马车之内?倒是你!有本事别天天这个护送那个保护的呀?你怎么?不能见人?哦~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吧?露了头就暴露自己了吧?啧啧啧,到底是阿斗,学艺不精,这么大的人了,还奶娃娃一样需要人保护......没人保护,小命儿可就要丢了......阿斗今年多大了?十五?十六?这么大人了还没自己出过门?羞不羞呀你!”
“你!”阿飞气愤:“我这就给你看看本少爷敢不敢自己出门!”
说着阿飞就要掀起车帘下车。
杏儿赶紧拽住他:“什么时候了!挺挺儿坐着!”
说罢又埋怨申玉:“你也是!激他做什么?他出点事儿你能得好?”
申玉自然知道轻重,撇过头去不再开口。
阿飞如斗胜的公鸡仰起头:“哎对!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得好?诶,我这就出去!”
说着阿飞掀起帘子。
不等申玉动作,阿飞又缩回头:“诶,我又不出去了!”
“我这就出去!”说着阿飞又掀起帘子。
“诶,我又回来了!”阿飞挑衅地看着申玉:“你那什么表情?生气啊?憋屈啊?气着呗!憋着呗!你能耐我何?告诉你最好在本少爷面前夹起你的尾巴做人!”
申玉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见他。
亲兵走到窗口:“乔姑娘可是有事?”
杏儿赶紧说:“没有,没有。”
看那亲兵走到前面,杏儿气急拍了阿飞一巴掌:“别闹了!你今年几岁啦!还长不大吗?”
阿飞老老实实挨了一巴掌,不捣乱了。
走到城门,门口的护卫拦住马车。
其中一个亲兵掏出陈知彦给的令牌:“北衙陈将军命我等出城。”
门口的守卫确认了陈知彦的令牌,抬手道:“放行。”
马车里的杏儿,申玉和阿飞都紧张万分。
在听见那句“放行”后,才略微松了口气。
出城走了又五里,阿飞才敢撩开帘子问:“二位大哥,出城这么容易的吗?”
其中一个亲兵笑着回头道:“本是不容易的。可咱们有将军的令牌,无人敢阻拦。而且最近出城的达官贵人不少,他们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最近出城的人很多啊?”阿飞八卦道。
“多啊!”亲兵道:“往常是京城的官儿好当,人们都走门路来京城做官。如今嘛,世道变了。外放的官成了香饽饽了。拿我们来说,我进北衙那是家里花了力气的!不走门路的都去了西北抵御匈奴去了。可现在,人们都争着去西北,留在京城倒不是什么好事了。前几日陈阁老家还运了家财出去,那一连几十辆马车!压出的车辙存许深!”
“为什么呀?”阿飞问。
“嗨,都知道要打仗了呗!往年最太平的就是京城,天子脚下。如今去西北反倒比京城安全了。真是世道变了呀!公子也是要回乡啊?”亲兵问。
阿飞点头:“啊,是啊,其实我不想回乡,我想去西北。咱们大越人自己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我想去打匈奴!”
亲兵眼睛一亮:“嗨,我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什么?好儿郎就应该去西北抵御匈奴!我从小也是立志打匈奴!唉,可惜家中老母不放,非求了人留我在京中。”
“大哥说的对!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去打匈奴!大哥一起啊!”阿飞说的肯定。
那亲兵苦笑道:“那就祝公子心想事成了。我就不行了,等城里起了战事,只怕我就没命去西北了。当了一辈子兵,连个胡人都没杀过,不过瘾啊!”
“这话怎么说的?大哥我看你就身手好!留在京城又什么意思?过几年咱们一起去打匈奴!”阿飞鼓励道。
亲兵笑笑:“那就借公子吉言了!诶,说实话,我也一直想去西北保家卫国!诶,若我此次有幸能活命,一定和公子一起去西北!”
“那咱们说好了!将来一起去。”
“好!一起去!”
杏儿和申玉在马车里相视一笑。
这阿飞倒是个会交朋友的!
天微微亮的时候,终于出了京城二十里。
马车缓缓停下,两个亲兵道:“乔姑娘,我等奉命送乔姑娘至此。前方就是邠州,姑娘凭此信物可让各州放行。姑娘可取道邠州,泾州,原州回乡,那里目前还是朝廷管辖。陈将军已经和邠州驿馆传了消息,姑娘到了可在那里安顿。”
杏儿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信物,谢道:“多谢二位。二位赶早回去复命吧。”
“好,乔姑娘,就此别过。”
说着二人策马而去。
等他们走远都看不见了。
申玉出来驾车,直接向南,去赤巾军所在的岐州。
颠簸中,杏儿问申玉:“没人来接应咱们吗?咱们自己去?”
申玉道:“原本是有的,合该等在方才那里。不知道为何晚了。不等他们了,咱们自己也能去。吁~~”
申玉突然勒马。
前方突然出现一排蒙面黑衣人。
“何人挡路?”申玉喝道。
那群黑衣人不答,为首的那个抽出腰间的刀,飞身上前。
其他黑衣人跟着动作,不过几步就围住了杏儿几个的马车。
申玉纵身下车,抽出袖间软剑:“小杂碎,姑奶奶今儿个就不给你们留命了!”
说着冲上去拼杀。
阿飞飞身上了车顶,但凡有敢接近马车的黑衣人,都挨了阿飞一剑。
不过须臾,拦路的黑衣人都倒下了。
阿飞擦干净自己的剑挑眉道:“怎么样?少爷这身手不错吧?”
申玉沉声道:“确实不错。”
难得申玉嘴里有了好话,阿飞倒不知道怎么接应了。
他涨红了脸钻进马车内。
申玉从新驾了马车,扬声道:“路上不太平,不走大路了,抄小道,咱们需得快些玉林帅汇合。”
杏儿和阿飞自然没什么意见。
三人日夜赶路,终于在五日后与林天骄的部队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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