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辰接到初音电话时,正在上晚自习,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刷试卷。
同桌秦让见他忽然开始收拾书包,有些惊讶,说耳:“有事?”
江星辰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问:“你有没有开车来?”
秦让点头。
“作业先别写了,送我。”
“啊?”秦让愣住了。
江星辰已经站了起来,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你收拾东西,我去帮你请假。”
秦让虽然知道江少爷发起疯来,什么都敢做,可明天是他们高三的期末考试。他家老头子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是他成绩还吊车尾,就要收了他所有的零花钱。
成绩好不好,他是不在乎的,就算全校倒数第一,他爸也能给人大学修个网球场,让他躺进国际班。但是钱吧,他没有真不行,他舔了舔唇道:“不是,你干嘛去啊?”
“急事。你不去也成,车钥匙给我。”
秦让觉得头皮发麻,江星辰还没拿到驾照,钥匙给他,外面又在下雪,找死么?
好吧,他去。
雪还在下,江星辰一路走得飞快,秦让追着他后面跑,瓷砖地上又是雪又是水,很滑,他差点没摔死。
车厢里冷得刺骨,秦让转响了钥匙,偏头问他:“你刚怎么跟老师说的?他肯放咱俩走。”
“说你发高烧要去医院。”
“你才发高烧!”秦让骂了一句。
“照着这个走。”江星辰调出了车载导航,冷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
秦让看了眼目的地,哀嚎:“大半夜你跑农村去干嘛啊?我明天还要考试。”
江星辰也没过多解释,随口道:“夜里回,你明天考场再睡,想考多少分,我填你名字。”
秦让嘴角直抽,想考多少分!
你说气人不?
秦让把车子掉了个头,一踩油门走了。
路上已经有了积雪,秦让降了车速,江星辰催道:“你就不能开快点?”
秦让撇嘴道:“拜托,全省暴雪。”
江星辰唇线紧抿,他想再给初音打个电话,可是她又没手机。
城市的灯火,渐渐在后视镜里消失了。
自家发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着急过,秦让调了远光和双闪,侧眉看了他一眼问:“你到底去干嘛?”
江星辰依旧垂着眉,语气很淡:“我妹妹离家出走了。”
秦让禁不住调侃:“这回又是你爸的私生女?”
“不是,没有血缘关系。”江星辰有点烦躁,摁下了车窗,冷风一瞬灌了进来,他的眼睛被夜色染成了一片漆黑。
暑假前,秦让从他家老头子那里听到了点消息,江星辰爸爸忽然带了个私生子回来。那小孩生了白血病,江星辰不见了一个暑假,一回来就去捐了骨髓。
江母对此意见颇大,江星辰为此还从走读改成了住校。
两个小时后,车子到了眉山镇。
眉山这里的雪稍微小了一些,入了夜,几乎所有的门店都关了,街道上黑漆漆的。
江星辰指了方向,车子从主干道滑到了那家银行门前。
24小时自助服务的灯亮着。
远远地,江星辰看到他的那辆山地车停在门口的雪地里。再往里面看,小姑娘正缩着脖子蹲在地上,像只没人要的小狗。
他骤然松了口气,抬手拉开车门,跳进雪里。
雪已经积到了膝盖,江星辰顾不得太多,踩过那些松软潮湿的碎雪,一路往前。
玻璃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初音抬头——
见少年长身玉立在面前,他身后是沉沉的夜色,短发上沾着几粒未化的雪粒,冷风卷进一阵,漫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我来了。”他说。
初音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只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说让她等她,她真的等到了。
江星辰看她似乎哭了很久,两个眼睛肿着,像两颗熟透的桃子,但那瞳仁乌溜溜、湿漉漉的,格外招人疼。
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放软了语气问:“出来多久了?”
初音低着头说:“不知道。”
江星辰皱着眉,从口袋里翻了纸巾来,替她擦头发上还有耳朵上的水,一下一下,非常轻柔。
“冷吗?”他问。
初音摇头,起先非常冷,后来她手心和脚底都热得发疼,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即便她说不冷,江星辰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解掉,披到了她身上。
少年的体温,沿着那件外套,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初音的指尖。她那不知归处的心,好像在某一刻,彻底平静下来。
可下一秒,江星辰的语气就变凶了:“长本事了啊?学人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多少人会担心?你爸、你妈……还有我!”
他是真的火了,眼底有怒光,胸膛起伏着,指关节在玻璃门上敲得咚咚作响。
“他们两要离婚,你以为你能改变得了什么?你就是真冻死了,他们要离,还是照样离。你一个小孩子,整天瞎操心这些破事!”
初音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星辰,吓得吞吞嗓子,不敢说话。
青春期的小姑娘,想不通走上不归路的,也不是没见过。来这里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她想不开寻短见的画面,生怕来晚了,找见一具尸体。
初音垂着脑袋,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星辰从鼻子里哼了哼,说:“回去写篇两千字的检讨,我看你写完再走。”
玻璃门被他猛地推开,冷风夹着鲜妍的空气再次漫进来,他已先她一步踏进了雪里。
“出来,我送你回家。”他说。
“哦……”初音没动。
“快点,杵这过夜呢?”
“我脚……刚蹲得麻了,还没缓过来。”
江星辰吐了口气,弯腰把她抱起来,踩着那风雪往外走。
秦让等得久了,点了支烟,仰头靠在车座上慢慢地抽,一偏头就看到这一幕。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星辰一直把她抱到车里,再转回去收他的山地车。
秦让摁亮了后座的灯,扭头过来看初音。小妹妹一个,瘦瘦小小的,又干又瘪,只是皮肤很白,眼睛很黑。
秦让这个人吧,有点骚,见了姑娘就想聊两句,特别还看江星辰这么宝贝的,他更想聊。
他凑过来,眨眨眼,笑得一片灿烂。
“小妹妹,跟哥哥讲,你叫什么名字?”
秦让和江星辰有着一样英俊的相貌,只是江星辰是那种帅中带着点邪气,秦让则是邪气更甚于帅气,整张脸太过艳丽了,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看得初音有点怕。
她非常小声地自报了家门。
“初音,好名字,我叫秦让,你可以喊我秦哥哥。”
初音更加窘了,脑袋都要缩进脖子里去了。
江星辰摔了车门进来,在椅子背上踢了一脚,骂:“行了,正经点。”
“急什么?不就认识一下么,是吧?初音妹妹?”他的桃花眼眨了眨,语气骚得没边。
初音点头如捣蒜。
江星辰微微勾了下唇,伸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说:“别理他,他就这德行。”
“初音妹妹,你几岁啊?上几年级了?”
“初三。”这次是江星辰替初音回答的。
秦让扬了扬眉,阴阳怪气地拖着尾音说:“哦,那我家星辰是男大三,抱金砖啊。”
紧接着,秦让收到了江星辰的一只鞋子问候。
“靠!江星辰,你到底多少天没洗脚,臭死老子了!”
漆黑的奥迪,一路开到初音家门口。
秦让继续留在车上,江星辰下来帮她把自行车搬下去。
雪还在下,世界静得出奇江星辰倚在车边,一字一句地嘱咐她:“你爸妈的事,你不要掺和了。”
初音垂着脑袋,痛苦地应了一声:“可我不想他们离婚。”
江星辰默了一瞬,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可有些事,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不得不,这就是长大。初音,你是个勇敢又聪明的姑娘,会勇敢面对这些挫折。”
初音脚尖碾过一片雪,小声道:“可他们非让我在他们里面选一个,我谁也不想选……”
江星辰似乎想到了一些事,眸色转暗,半晌才很低地说:“那就不选。”
“可是不行啊,离婚就必须得选一个。”
“他两怎么说?”
“我爸让我选我妈。”
“那就听他的。”
初音没说话,她不想。
江星辰安慰道:“离了婚,他还是你爸爸,你可以回来看他。”
“嗯……”
初音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猛的想起衣服没有还给他,又匆匆追了出来。
江星辰见她回来,挑了下眉说:“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开导?”
初音说没有,然后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踮着脚尖帮他披在肩上。
还了衣服,她很快推着车进去了。
江星辰垂眉摸了摸带着余温的外套,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远远地,他冲里面的初音说:“两千字的检讨别忘了,我过年回来找你拿。”
陈云和**,终究还是离婚了。
生活是巨大的齿轮,碾压着人往前走。
初音随母亲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投奔远在N市郊区的舅舅。
搬家那天,初音收拾东西,把江星辰的小飞机、自行车还有那串白色的小海豚,一并装进了车里。陈云带的东西很少,似乎要和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
临着上车,初音又溜回来,想再看一眼**,奈何他就是不开门。
她站在门口偷偷抹掉眼泪,几步跑到车上。
后视镜里的家渐渐消失,初音始终没有见到爸爸出来。
我也想有个江星辰能在考试的时候写我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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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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