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三班的门口,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揣着另一件校服,直直地站在门口,看向地面。
坐在后门位置的女生注意到了他:“你找人吗?”
对方闻言,像是愣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慢动作般点了点头。
女生这才仔细地看清了对方,一头很奇怪的发型,头发没过了双眼,也不知道平时走路是怎么看清的。
说搞笑点,这个造型有点像千禧年代的非主流,阉割版的那种,没有冲天的头发——但放在少年身上,又不完全像了,因为对方身上浮着的压抑气氛完完全全盖住了这头阴郁的黑发。
女生第一次在高中里见到这样的人。
很奇怪诶,这样独特的气质见一次应该就忘不掉了,但是她对对方一点印象都没有。
学校也不大啊。
“你找谁?”
“山屾。”青涩的少年音。
他没有抬头,按理来说应该不太礼貌,但是放在少年的身上好像就非常合理。
如果抬头了才奇怪嘞,女生心里恍惚间蹦出了一个这样的想法。
明明没见过对方,但她就是觉得少年在学校里就不应该抬起头。
孤僻,软弱,沉默寡言。
他不应该抬起头。
让人恶心。
想到这儿,女生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
不至于吧,她什么时候会给一个刚见面的人贴标签了?
她又不认识人家,怎么会对人家有这样一股恶意啊,又突然又莫名其妙的。
女生把心里奇怪的想法全部按了下去。
“好的,等一下哦。”她点点头,甚至刻意挤出了一个微笑,冲班上喊了声,“班长!有人找你。”
山屾停下手中的笔,应了一声。
他走过去,看见了主角。
山屾倒是有些诧异,现在距离放学还有好几个小时。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剧情的时间点。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山屾笑着问对方。
他这才发现,主角虽然看着很瘦弱,但个子其实挺高的。
或许是因为一直垂着头,又怂着背的缘故,乍一眼看,才会认为他很小一只。
“我来还你外套。”
对方用双手把校服递了出去,低着脑袋,显得非常虔诚。
少年一如既往的耷拉着厚厚的黑色刘海,显得乖顺又可爱,虽然也很可怜就是了。
但他穿着短袖。
所以山屾一眼就看见了少年手臂上的,结痂的血痕。还有一些块状的淤青。
是又被欺负了吗?
山屾不禁皱了皱眉,看着就很疼啊。
“好。”山屾接下了外套。
真是个好孩子,还记得还外套。
“你要是……”山屾斟酌了一下用词,“你要是再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告诉我——就像上次那样的麻烦。”
说实话,就算主角真的告诉他,他也不能彻底改变什么,因为那些都是必要剧情。
但是他多多少少会偷偷帮主角一把,至少给人送个云南白药什么的是没问题的。
只有经历风雨才会见彩虹啊!
——虽然山屾觉得这句话像在扯淡,现在主角都惨成这个样子了,那彩虹见了又有啥用啊。
少年像是察觉了什么,无措得头更低了,慌张地把手臂收到了背后,然后对山屾摇了摇脑袋。
一副被害而不敢言的样子。
这还能不是被欺负了吗?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主角,山屾真的很担心对方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山屾再次产生了抱一下对方的冲动,他想告诉对方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只是因为剧情需要。
噢,但是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沿。”
主角叫江沿。
……
江沿站在楼梯口上,盯着自己的手臂。
红紫交错的,结成了一条条细长的疤,在那惨白的肤色里显得非常瞩目。
主人还穿着短袖,像是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会打量它们。
更或者说,有人打量就更好了。
他用指腹狠狠地抹了一把那些伤痕,又直勾勾地盯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过的一两个学生像看见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蛆虫一样,嫌弃地绕开了江沿,匆匆忙走开了。
等下了楼之后,他们又恍惚间对刚才的自己产生了一点迷惑的情绪。
不过只一点,一会就被风吹得飘散不见了。
……
山屾活了已经不止一辈子了,得有好几辈子了。
每个小世界的设定都不一样,有的世界他甚至能活几百年。
山屾已经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可怜的是,历尽千帆归来仍是新手。
他一想到自己惨淡的业绩,就有些许发愁。
尚荣高中是没有晚自习的,这才使山屾有机可乘。
山屾背着书包,手里攥着一卷透明胶,在教学楼底来来回回地徘徊着。
“班长,你不回家吗?”路过的同学随意地问到。
山屾看向他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待会就走。”
“这样啊。”“那拜拜咯班长,我们先走了~”
山屾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虽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外表,但是他的心智早就不再是少年了。
每次看见这群花季雨季里的小朋友们,山屾总不自觉地感叹:啊,青春呐。
这其实是一个很美好的年纪。嬉笑声打闹声还有掺杂的抱怨声,混乱地交织成了青春的声音。
山屾站在楼底,看着零零散散的小孩们跟小雀归巢一样欢快地离开楼道,走着蹦着跑着,奔向寝室,又或者奔向校门。
他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学校里的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
山屾拎起脱在脚边的书包,朝着与大家截然不同的方向冲刺着,奔向另一栋教学楼。
……
“他这种地沟里出来的畜牲,也配看书啊,看得懂几个字啊。”一张标准的炮灰脸,拎着一本皱巴巴的语文书,持着阴阳怪气的语调高声叫嚷着,“真不知道怎么考上高中的。”
旁边的人连连应和着:“这种人在班上完全就是来污染环境的啊。真倒霉,我怎么跟他一个班。”
“好晦气……”
几个小炮灰站在教室角落的位置,叽叽喳喳地说着很多过分的话。
山屾躲在前门悄悄地目睹着一切。
他很想冲过去抓他们的现行,再教育一下他们,但山屾知道那对于这群顽固不灵的小孩来说是没有用的,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扭曲,然后变本加厉地换着法子欺负江沿。
而且他也不能那么做。
啊,青春呐。
也不是所有人都清纯。
恶心的词藻尽数地从他们的嘴里吐露出来,山屾听得眉头紧蹙,连连摇头。
然后,山屾就看着他们哄笑了起来,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撕拉——”
“撕拉。”
剧情终于出现了。
语文书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山屾视力挺好的,一眼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可怜书页。
还好没有被撕成渣,这是山屾唯一庆幸的事情了。不然待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胶带粘好。
“这下有得戏看咯,明早第一节就是那语文老头的课。”
“嘿嘿……”
小屁孩们叽叽喳喳完终于从后门走了,山屾进了这间教室,直冲着角落的课桌走去。
语文书大大地摊开着,委屈般地支棱着几页残留的碎片。课桌上零零散散地落着泛黄的纸张,地上也躺着那么几页,上面还沾上了几个灰色脚印。
山屾大概看了一下,撕掉了至少半本书吧。
这些小孩,真是够恶毒的。
山屾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撕开了那卷厚厚的透明胶带。
贴着贴着,山屾顺带扫了一眼主角……哦……江沿的字。
江沿的字很苗条,秀气又工整。他的书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俨然是一个勤勤恳恳好学生的成果。
就这么被毁掉了。
山屾皱着的眉彻底松不开了。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书页一瓣一瓣地拼凑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断掉的字迹一个一个对准在一起,比划一下裂痕的长度,然后拿起一旁的胶带,剪下一段,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粘粘在一块。
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流水线工作一般,区别就是这是他一个人的流水线。
但是山屾并没有不耐烦。
每粘好一页书面的时候,他就要忍不住地心疼一下江沿,更顺带忍不住地谴责一下那群恶毒的小孩。
晚春的天色不像夏天也不像冬天,黑得并不晚,但也不会太早。
等山屾拼接好一整本语文书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非常黯淡了,只剩几缕伶仃的光。
一大卷胶带已经瘦了好多好多圈。
完工啦,山屾把江沿的语文书合上,放在课桌的左上角,跟其他课本一起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带上自己的书包从前门离开了教室。
不过,山屾太专注了。
自然就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后门始终固定着一个人影。
或许是从山屾开始这项大工程的时候。
他所心疼的主角一直笔挺地矗立在门口,从始至终,目不转睛地望着教室的角落,望着自己的课桌。
更准确地来说,他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山屾。
一开始的天色并没有很晚,夕阳也没有完全朝这里靠拢。
角落的位置是有窗户的,不过不在课桌的正旁边,而是在课桌的前侧一点。
斜前方打下的残阳是薄薄的金色,透明的,轻柔的,就这样洒在山屾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
教室里只开了一半的日光灯,所以室内并没有那么亮堂。
也就让人可以更方便地把自然光和人工光区分开来。
江沿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在数数。
他在数着,山屾的呼吸频率,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山屾眨了767次眼睛。
江沿知道,人在一分钟内会眨15到20次眼睛。
人专注的时候,眨眼频率会变少。
山屾修复他的书,一共花了51分钟。
山屾离开了。
江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
他翻开那本语文书,他抚摸着它身上愈合的疤痕,抚摸着胶带的褶皱和起伏。
他像是听见了它的心跳。
江沿坐在那里,坐得笔直。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半面日光灯撑亮着教室。
【小剧场】
小江:心碎了一地。
33:(走过来)(低头看)这是什么?(弯腰)(捡起来)(一片片拼好)
33:(递)
小江:(懵)
小江:心跳,好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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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郁崽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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