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见面

詹子琛很早起来问侍从要了笔墨匆匆默写下了往生咒,他知道玧泽害怕,并非是怕康淑妃的魂魄来纠缠他,而是愧疚康淑妃因他一言而死却不甘不得超生。

在詹子琛的眼中,玧泽没有像思止一样见过恨不能将人置于死地的险恶人心,没像玧祯一样见过阴谋,更没像他一样经历过炼狱。

玧泽要把所有不能化解的心结用来折磨脆弱的自己,而詹子琛绝对不许,他要把这脆弱保护起来。

若在这场你死我活的争夺里都已经各司其职,那玧泽不必非要亲自出场,就躲在他的庇护之下,哭也没有关系。

玧祯摸了摸玧泽的头发,“宫里每年都死人。”

玧泽以为哥哥要安慰他,他不想表现的太没用让哥哥做大事之余还要浪费时间惦念他,所以正要酝酿出一个让兄长放心的笑容,然而意料之外的是玧祯的冷漠表情。

“阿泽,不要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玧祯说:“我不喜欢你过冗的仁慈,太没用了。”

玧泽嘴角的笑容僵住,他几次尝试鼓起勇气,问清楚是仁慈没用,还是自己没用。

直到玧祯离开玧泽也没能问出来,他小心的捧着往生咒,想了想子琛哥哥,又去想亲哥玧祯。

想起子琛哥哥时像是掉进了温暖安全的巢穴,那么容易就想起了子琛身量,他扑在怀里时,子琛哥哥的嘴唇蹭不小心在他额头一触而过。他喜欢子琛哥哥的高大,如果他不是出身皇室,兄长不想当太子。

那他想依附在子琛哥哥旁边,做一株不恐惧展露自己脆弱的胆小鬼。

但是兄长要当太子,他不能做出任何丢了兄长脸的事。他忍不住生出一丝怨怼,很快便又消散,兄长很爱护他,爱护的方式不同。

大姐姐的陪伴是爱护,二哥哥偶尔带给他的新奇玩意儿是爱护,思歧的横眉冷对是…算是吧。

玧泽坐在案前虔诚的抄写着往生咒,一遍又一遍,他思绪纷飞,有时在想为何詹亭饮不是他亲兄长,但他又不讨厌玧祯,那为何不能多一位兄长。

他不停的抄写,从清早抄写到晌午,从晌午抄写到傍晚,试图在神佛的庇佑下得到平静。

他心中发问,康淑妃得到平静了吗,随后被猛地掼到在地。

他抬起头看着思歧蹙起的眉,轻声说:“看来她没有得到…”平静。

思歧听到了小声地呢喃,不过她不在乎。抓起了地上呆滞的人,玧泽心里想着,思歧这么大的力气好适合去地里拉耕地的牛。

听嬷嬷说牛犁地时累了便停在原处耍赖不走。要力气大的壮汉强去拉牛,牛才迫不得已继续犁地。

不过还是别让思歧去了,玧泽收回目光,顺从的任由思歧把穿着单薄的自己拉到外面的冰天雪地。

牛已经累了,牛累了还要犁地还能得到平静吗?玧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摇了摇头。

玧泽感觉脚踝一痛,雪底下有冰险些滑了一跤,不过思歧抓他抓得紧没给他倒下的机会。

正是这一打岔,他抬头看了眼前面,被眼前石兰宫三个字吓得面如白纸。他本能的刹住前进的脚步猛地往后退,如同撂挑子不干的耕地牛。

而思歧是力气大的监工,一把将玧泽推了进去后反手关上宫门。

一阵风吹过,玧泽浑身汗毛直立,他甚至喉咙发不出声音,一下一下的拍着门,希望门外的思歧稍微顾念一下骨肉亲情把自己放出去。

但他们之间的骨肉亲情早就在母亲生他难产的那一刻葬送了,玧泽悲伤的想起来,自己的降生夺走了思歧娘亲的生命。

石兰宫的宫女发现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发抖的玧泽时,都露出不解的神色。伺候的娘娘因眼前的七殿下而死,七殿下却在石兰宫的门槛下坐着,满脸惊魂未定。

“殿下。“随行过康淑妃的宫女见过自家主子刁难眼前的小殿下,有些不忍的说:“殿下怎么在这里?”

她拦住了眼神不善的同伴,在别人去通风报信给刚得知舅舅下狱的玧禃前,连忙打开了门对玧泽说:“小殿下快走吧。”

玧泽回头朝她作揖,宫女被皇子行礼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玧泽想去扶又怕她更惶恐,只能跑开了。

他跑了一会儿,推开涔阳宫门时看到廊下面色如常,半点没有愧疚之色的思歧时,玧泽感到疲惫。

没完没了的忍受着思歧心血来潮的欺负,夫子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他这般能忍,是不是能保佑兄长的大谋得成。

思歧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后走了,玧泽便理所当然的说服自己,这次也算了吧,她都走了我还计较什么。

玧泽头抢在门槛上,他再也忍不住回头看着去而复返的思歧:“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

“你苟活于世,就是要赎罪。”思歧踩着他的手,玧泽存心忍着不发出任何求饶的声音,意外的是思歧眼中并没有折磨他的快活,反倒有些可怜。

皇后的死不仅带走了思歧的天真和柔软,也陪葬了玧泽的面对兄姐的腰杆,他努力卑躬屈膝,用忍耐偿还。

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玧泽抽出被踩在鞋底的手,手心被粗糙的地面硌破了皮缓慢的渗出血,迟钝而长久的疼着。

他身量比思歧高了一大截,偏向于他的高处灯笼偏心的拉长了思歧的影子,他在灯下的黑暗里,一如在最大最华丽的涔阳宫里最卑微的活着。

玧泽本想把委屈大声喊出来,但俯视着微微仰头看自己的姐姐,他说出口的语气仍然是妥协和懦弱:“母亲的死并非我的错。”

“谁说的?”思歧问他。

“子琛哥哥说的。”

思歧一巴掌打的他偏过头去:“他算什么东西?有能耐让母亲亲口来同我说!”

玧泽一个人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他仰起头雪花落在他的眼角迅速融化成水,流进他的发鬓。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那就永远是他的错。玧泽脱力跪在地上。从天枢宫回来的玧祯望见这一幕,他没有力气去给弟妹断官司,思歧对玧泽的恨毫不夸张就是对待杀母仇人。

他试过,思止试过,连皇上都亲自劝过,根本没有用。但玧泽何尝无辜,玧泽的眼泪仿佛化成冰锥掉进玧祯的心里,玧祯知道玧泽已经很忍让了。

“进屋去,别冻着。”玧祯没有停留,也许玧泽会觉得他冷漠,但他怕自己忍不住热泪,在踏进凝保轩时才抬手摸了摸眼角。

玧泽回到屋里继续抄写往生咒,他抄写起来便是从早到晚,一天接着一天,渐渐的不止涔阳宫的人知道他在抄往生咒,连皇上都知道了。

皇上还曾对玧祯说过,玧泽这孩子胆小,只怕是要抄到除夕夜呢。

过了除夕夜玧泽还在抄,一抄就抄到了次年冬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涔阳宫的七殿下又生了一场大病,反正他总是生病。

玧泽睡了一个囫囵觉,睡前总是被颤动的烛火晃醒,他索性下床吹熄了烛焰,摸着黑灯罩怎么也扣不回去,没放合导致跌落在地,寂静的夜里发出突兀的声响。

平常容易受到惊吓的玧泽罕见的没有害怕,没有烛焰抖动,他闭上眼睛一觉天亮。他睁开眼睛望着走进来伺候的墨融。

“墨融。”玧泽说。

“在。”墨融走上前来。

玧泽翻了个身:“今夜你陪我去石兰宫后头,咱们偷偷把往生咒烧了。”

“殿下?”墨融吓了一跳,在宫里烧东西可不是件小事,若是被人看见一地灰只怕要查下来,到时候有口说不清。往生咒这类也是送到法师那里代为烧。

墨融劝到:“这不可啊,若是降下罪来,咱就遭殃了。”

玧泽细想也是,自己左不过被罚思过,重了也就是一顿板子,父皇知道自己身体向来不好,兴许还会让人悄悄嘱咐打板子的人下手轻点。

但是墨融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小主子犯错首先治近身侍从不尽规劝之则,若是在一同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我没有说过。”玧泽白日里一切如常,只是没有再继续抄往生咒,而是在屋里和院里转了转。

思止听说了之后匆忙出来,站在门口确认了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并没有打扰他。

夜里玧泽照常睡下,等人都出去了又悄悄穿好衣裳,把厚厚一摞往生咒捆起来,竟然有些搬不动,他看了看地上余下的,发现自己的平静居然这么值光阴。

将近一年啊,玧泽有些惆怅,他抱着那一摞往生咒从自己的月阁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出来透气的玧祯喊住了:“阿泽?”

玧泽一言不发回头就想跑,不跑没事,一跑就引起了玧祯的怀疑,上前拉住了他。

瞧见他抱着这么一摞子纸不用问也知道他大概想干嘛。玧祯把纸抢过来回了自己的宁保轩,玧泽果然跟了上来。

玧泽对玧祯来说一直是那么好懂,若是问他他不一定肯说,但是把他小心躲藏的东西带走,自然就可怜巴巴的跟上来了。

玧泽一进门就喊:“好哥哥,你就当不知道吧。”

玧祯把一摞子往生咒靠墙扔地上,指了指里间:“你去看看谁在。”

听他这么一说玧泽就知道是詹亭饮,往生咒也顾不上了,匆匆的跑到里间,没想到空空如也,半个人都没有,刚要转身出去时余光略过某处…

詹亭饮居然在多宝阁后面,他侧着身隐在那里并不起眼,玧泽有点不敢相信,子琛哥哥好像是藏在哪里的…

“子琛…”玧祯没进来就先叫了一声,进来后也是一懵:“子琛呢…子琛,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詹亭饮走出来,“你的珐琅花瓶是新得来的?”好像对摆放在那里二十多年的花瓶突然来了兴趣。

实际上在他听到跟玧祯一同进来的另一道脚步声时就直觉那是玧泽,即便他们将近一年没有见过面,他刻意压制的情绪还是没能得到妥善控制,在那一刻把他吓得几乎想跳窗逃窜。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了躲藏的行为,真是…

挤兑詹亭饮的机会可不多,玧祯毫不留情的嘲笑:“你瞎眼病终于治好了。”

詹亭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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