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生咒

包子热好了拿上来,御膳房又给添了蒸牛乳和一叠炖的烂烂的牛腩,玧泽没太动筷,手捧着包子一边吃一边跟皇上说话。

“你四姐近来有没有欺负你?”皇上问。

玧泽如临大敌:“我四姐从来没有欺负我,她跟我闹着玩呢,都是宫人乱说,父皇你可别被人家骗了。”

“知道了知道了。“皇上亲自给他盛蒸牛乳,还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心眼太好,不愧是思止带出来的,一样的疼惜兄弟姐妹。

“多吃些。”皇上给他夹了牛腩:“你都多大了,你二姐姐思胭十六岁都生你外甥了,你倒好,比公主还让我操心。”

玧泽笑笑:“我小时候就病怏怏的,那也不能都怪我。”不过那能怪谁呢,又是一个不敢深究的禁忌谜题。

皇上等他一口一口吃完,对送饭之后就候在旁边的近身侍从长睦轻点头,长睦心领神会,出去片刻,回来时三五人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拖拽的鸣响。

玧泽抬头看过去,顿时爬到小炕上,绕过桌子缩在皇上背后,鞋子上沾的雪水还未干透,在铺就的锦缎上留一道脏兮兮的划蹭痕迹。

“怕什么。”皇上握住自己肩膀上自后伸过来的柔软细嫩的手,冷淡的问手的主人玧泽:“不就是个不知恩的蠢货,不足为惧。”

鼻青脸肿的康纳川被按在地上,两臂反剪到身后,他的全部重量都由押着他的两个禁卫向上提着,下挨不到地,上抬不起头,极其不舒服的垂头悬空着,不多时就头晕起来。

詹亭饮给予的安全感,在此时消散殆尽,玧泽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被粗暴的塞进箱子里带出宫的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

他怔然的发现,詹亭饮带给他的心安,竟然比身为天下皇帝的父亲还要多。

“不知感恩的东西。”皇上打量着狼狈的康纳川:“你姐姐诅咒皇子,朕叫她思过,她脸皮薄胆子小就这么去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不连累你们康家。”

康纳川想抬起头看看与自己姐姐生了一双儿女的男人,头还没抬起来就又被禁卫按下去了。他自嘲苦笑,那不是姐夫,那是九五至尊。

“你呢?”皇上冷哼一声:“朕念她生了孩子,不想让玧禃和思近抬不起头,便恩准你们进宫送最后一程。你的出息就是豁出去整个康家,拉上我儿下黄泉?”

“臣从未见过如七皇子般歹毒的人。”康纳川咬牙切齿:“我姐姐活生生一条命啊,口业至于此吗?”

“不思悔改。“皇上冷漠的给他定了性。

玧泽因那两字歹毒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之后便陷入了迷顿,没有听见皇上如何发落康纳川,甚至不知人是何时离开的。

“玧泽?”皇上回过头去看呆滞的孩子,“你怕了吗?”

他对玧泽的心疼确实存在,但此时没有半点安慰的念头,身为皇室子孙,生杀死伤若是次次都要失魂落魄,迟早会在恩仇死别里折磨的失了心智。

皇上已经记不起自己目睹的第一场死去,更记不清那时的自己是何心态,不舍还是痛快,伤心还是漠然。

但无论如何,迟早会习惯的,要习惯的。因此皇上替呆滞的玧泽回答:“你是困了,回去歇息吧,出去时要你四姐过来。”

与思近说的话并不要紧,皇上只是想知道玧祯此时还能不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玧泽一瘸一拐的出了内殿,对着坐在一边打哈欠的思歧出神,思歧被她瞧见自己打哈欠的平常一面都觉得不舒服,她对玧泽的怨怼和排斥,只能在冷漠以对里找到点制裁的快感。

“你眼珠子不想要了?”思歧冷漠中溢出浓重的狠。玧泽早就养成了不来招惹她的习惯,居然又盯着她看,她生怕又回到玧泽不知讨嫌一次一次跟她说话的时候。

玧泽方才漫无目的的一扫并没有看到一身深色的詹亭饮,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你爪子不想要了?”

思歧翻了个白眼回头盯着某处,她同玧祯没有过什么接触,只听说他和玧泽时常在一处,玧泽对他很是殷勤。

本以为凭詹亭饮的性子应该像她一样,对不会看眼色,热情天真的玧泽避之不及,没想到他竟然帮玧泽说话,一时难以置信,不经思考反问过去:“你在同我说话?”

詹亭饮阴沉的认下:“如何?”

玧泽打起精神,拉了拉思歧的袖子,不过很快就被甩开,他看着缓慢站起身的詹亭饮,连忙对思近说:“父皇让你进去。”

思歧没再说话,只瞪了詹亭饮一眼后进去了。

“子琛哥哥还没走吗?”玧泽走过去,詹亭饮盯着他别扭的两条腿,终是没有上前搀扶,他全部的注意力其实都在对抗心底的心猿意马。

本来是要跟玧祯一起走的,但他还是以不是小孩子了要听皇上安排为借口留下等候玧泽。

詹亭饮点点头,下意识朝思止看过去,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是在想思止求救,当他在等待中再不能忽视自己的异样时,淡定就成了他脆弱的面具,由玧泽轻轻一戳,就破了。

思止没瞧出来太多,对玧泽解释道:“等父皇安排呢。”

玧泽揉了揉眼睛,强扯出一个微笑:“让大姐姐和子琛哥哥担心了。”他故意没有提起其他人,只把他自认为般配的两个人一同提起,幼稚的以为这门亲事还有挽回余地。

詹亭饮眼皮一跳,这种撮合平常只会觉得欺骗到了玧泽有些心虚愧疚,现下却异常恼火。

而思止根本没听出来其中的小心思,笑着说:“你子琛哥哥可是着急呢?”

“是吗?有多着急?”

思止收敛笑容,模仿着詹子琛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压低声音复述道:“公主殿下,你在深宫不知外头腌臜,多少权贵衙内好梨园男伶嗜青楼男娈,若见了玧泽绝色,谁敢想会如何?”

焦急中她也不曾记得太多细节,只凭借着印象中的冷漠,没有半分

詹子琛脸热,“别再说了。”

显然弟弟失而复得,思止心情不错:“玧泽没有半点功夫别说防身…他天仙般的玉容,即便不是康家的王八蛋挟持,就算是他自己施施然走出去。玧泽今日犹如稚子抱金走闹市,有美貌而无自保之力,我岂能不急?”

“殿下。”詹子琛甚至想干脆遁地逃跑,但他不能,只能卑微的说:“给我留些面子吧。”

他连直视都没有勇气,但余光足够看到玧泽望向他的视线持续了好半天,大有他不看过来,他便凝视到地老天荒的兆头。

玧泽想起了第一次扑进他怀里的感觉,那时候他才八岁的年纪,因为思歧摔了他送的小笼子而闹别扭伤心,睡前哭了一通第二日起了烧。

因此大宴时没有人叫醒他,他睡的迷迷糊糊,叫了声大姐姐,墨融告诉他大公主去宴上了,病中委屈自己被所有人抛弃,哭哭啼啼的偷跑出去。

急着去宴上找大姐姐哭诉,又担心墨融发现后来追他,跑的又急又怕,喉咙里肿热,喘气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病的很重。

在看到詹亭饮那一刻,玧泽本能的冲向那个怀抱,而性情冷淡的詹亭饮并没有如他担心的那般推开他。

我被接住了。玧泽幸福的想着,一次又一次。

詹亭饮不知道他在心里回忆过去,只看到他冲自己扑过来,如八年前玧泽本能冲向他的那样,詹亭饮本能的伸手接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看思止的眼色,不知是谁的心脏砰砰响,詹亭饮甚至荒诞的觉得他但凡开口说话,心就顺着嗓子跳出来了。

“我…”詹亭饮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思止压根没理解他的心虚,当他是不喜欢玧泽的近距离接触,还出声劝到:“他委屈,给他抱抱。”

厅里烧着火炉和地龙,在玧泽扑向他时发丝相触发出微弱的声响,即便这样干燥,詹亭饮还是觉得犹如溺水。

他甚至心举降旗,干脆放弃挣扎溺毙算了。

詹亭饮绝望的意识到:完蛋了,我喜欢玧泽。

门板震了一下,红意挡在思止身前,詹亭饮收紧手臂严密的保护起怀里的玧泽,而玧泽自然的接受了自己被保护者的位置。

门帘向内鼓出个圆钝的包,康纳川只来得及拉开条缝,露出自己抹了血的脸,烛光之下显得狰狞可怖,他不甘的喊了一声:“我长姐枉死!”

玧泽尖叫一声捂住耳朵,禁卫的速度没留给他太多时间,将人脱走了。

“我要跟着你。”玧泽紧攥着詹亭饮的手指。

詹亭饮本能的点头,若是他昨日肯点头,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但手指灼热的想被火烤,汗水浸湿了手心,他抽出自己的手,避开玧泽期待的目光:“你回去吧。”

玧泽被思止带离前曾回头看了他一样,对上目光的那一瞬詹亭饮偷了东西般心虚,可是我偷了什么呢,詹亭饮自问,直到长睦安排了他的住处,他脱了外袍坐在床边出神,才明白过来,他偷了自己的勇气和坦诚,把它们扔到禁地了。

玧泽一夜未眠,他总觉得自己能听到哭声,熬到天亮时人已经恍惚,他缩在床上紧攥着两段帷幔连接处,玧祯撩开帷幔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阿泽是我,我是二哥哥,阿泽!”玧祯抱他在怀里晃了晃。

“哥…”

玧祯把一张折起的宣纸拿到他目光所及处:“这是子琛抄给你的往生咒,让我带给你。”

“往生咒…”玧泽像是拿到了救命法器一样几乎是夺了回来,他脆弱的精神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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