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之前的老人自杀案,石崇安脑子一转,忽然想起当时沈月说过的一句话。
“我认为这并不是自杀,并且很有可能是为了诬陷褚玺而设计的一个圈套。”
这起案件的发生,似乎印证着沈月的说法。
该不会这真的是连环案
心里一个咯噔,石崇安神情飘忽,尽管早就有了这种猜测,但是当要面对猜测成真时,他还是有些慌张。
他尽量保持冷静,越过他们两人,走到下水道旁边。
井盖歪倒在一旁,刺眼的专用手电筒照亮了下水道底下的情况。
这光比起沈月用的,要更加的明亮,尸体完完全全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这个下水道并不深,底下堆满了淤泥。
恶臭的淤泥和浑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在女尸赤白的躯体上漂浮流动。仿佛一条条游动的泥鳅,蜿蜒在女体上。
石崇安垂目望向尸体,拿手掩了掩鼻子,熟练地吩咐:“先不要破坏现场,把这里封锁起来。”
“虎子负责照相,刘顺和冬旭去寻找担架和梯子,我们得想办法把尸体抬上来。”
还没吩咐完,负责照明的警察突然惊呼了一声:“这个人不是电视上的大明星吗”
他指着尸体,越看越觉得像是演过某个谍战片的女明星。
“我前两天还在电视广告上见过她,还夸了一句漂亮!”
此话一出,周围忙碌的警察都纷纷强忍恶心向下水道看去。
忽略掉胀白的脸和恐怖的眼睛,她面部的轮廓很是精致秀美,似乎真的有点熟悉…
很快就有警卫开始附和:“这不是赵子轩吗”
“好像真的是。”
“我妈特喜欢看她演的剧,我不会认错的。”
他们的语气越来越肯定,几乎笃定这具尸体就是女明星赵子轩。
石崇安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倘若这个人真的是大明星,那么接下来,他们警方面临的压力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
他难得发了脾气,厉声道:“你们是警察,还是村妇,这么喜欢闲聊,是要辞职吗”
聊天的警察们一下噤了声。虎子挠挠头,不懂为什么石崇安会突然发火。案件现场一般血腥可怖,只要不影响到查案,人性化的聊天唠嗑是被允许的。
以前他们都是这样做的,晚上做的噩梦也少了许多,今天石队长怎么这么奇怪…
石崇安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烦躁地转过身去。
“我去抽根烟,你们先照我吩咐做事。”
余光瞥见仍然站在角落的沈月和褚玺,他态度缓和了几分:“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晚点再去警局做笔供。”
说完,他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石崇安一走,警察们面面相觑。
素来敬业的石队长,还是第一次为了抽根烟离开案发现场。
不远处传来了警车发动的声音,石崇安驱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目睹了这一切,沈月拉了拉褚玺的衣袖,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看来他真的变了。”
温热的呼吸吐在他的耳边,窜进他的耳蜗,有一点痒。
褚玺殷红的唇微勾,似乎在嘲笑石崇安,语气怪异道:“正常。”
“去我家睡一会”
他垂目望着她,眼神澄澈,沈月立刻知道他说的去他家睡觉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义。
即使不是字面上的意义,她也没有害怕过。
“嗯,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披着凌冽寒风,走向了他的家。
·
褚玺的家,沈月只站在楼下远远望过,从来没有登门入室过。
唯一的一次,还是在上一世,她得知了他的消息,含着泪花,跌跌撞撞地跑到这里,推开门,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或许、或许这个妇人是褚玺的亲戚呢?
犹抱着一丝侥幸的沈月,泪眼朦胧,带着哭腔问:“请问褚玺住这里吗”
她找回了几分理智,对妇人保持了基本的礼貌,没有歇斯底里冲上去扯着妇人的领子问。
听到这个名字,妇人本来想要宽慰她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她眼中划过厌恶,态度冷淡下来:“这个杀人犯,早就不住在这里了。”
“如果他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别来找我,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下希望彻底破灭了。
妇人边说边拽着沈月往门口走,她的力气很大,沈月的胳膊被她捏的生疼。
等到了门前,她一把把沈月推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有什么事找警察,别烦我。”
沈月还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要不是没钱,怎么会租这种杀人犯住过的房子。”
泪水流满了她的面容,沈月瘫倒在门前,无力地轻轻触碰着房门。
她渴望着褚玺会忽然打开这扇门,一点事都没有的跟她讲话。即便他只是冷淡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沈月凝视着褚玺的眼睛笑了笑,她握紧了他的手,眼中闪着细碎的流光。
现在这些早已不再是奢望…
褚玺家中的装修十分简单,但是处处透着格调。单调的白和冷清的黑,巧妙地组合到一起。本该是很冷的,可屋子里摆放的小物件却化解了这股冷。
客厅桌上摆放的百合花暗香莹蕴,柜子上放着的埃菲尔铁塔模型小巧精致,还有茶几旁放着的蓝色水杯…可爱又温馨。
沈月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心,眼中的流光泄了出来,形成一条璀璨星河。
“你竟然还留着这个水杯,我原本以为你从不用它,是因为把它给偷偷丢了。”
在学校中,她也只在送他那天见过这个杯子,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有自知之明,褚玺虽然不会当着她的面丢她送给他的东西,但是私下里丢却完全是有可能的。
对于褚玺而言,礼貌是本分,可想不想要还得他说了算。可是他却没有丢,还把这个水杯妥善地摆放在茶几旁边。
想到这儿,沈月喜悦更甚。
攥着她做乱的小手,褚玺微微有些心虚。
她猜的没错,这个水杯他之前确实打算丢了的。只是恰巧仙人掌的花盆破了,他才把它留下来当了花盆。
只是后来看她又笨又爱哭,才大发慈悲把水杯给解救了出来。
他不吭声,侧过头去。浅色的瞳仁不动声色打量着水杯,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跟平常一样,冷淡矜贵,但心里却恨不得把之前的自己给揪出来揍一顿。
如果早知道他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姑娘,在遇到她的第一天,他就会对她告白,珍惜跟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过现在,也不晚。
此时,沈月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走到茶几边,拿起水杯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
褚玺径直走到她的身旁,将水杯从她手中夺走,把她压在了玻璃台上。
水杯搁在玻璃台上的声音清脆,他的呼吸和体温温凉。
沈月被笼罩在他的身下,被他完完全全覆盖。
她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仿佛沉入了汪洋大海,让她心甘情愿溺毙在这海中。
“沈月,我很抱歉,水杯我本来是打算丢的,不过……”
“这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让你知道,以后你送我的每一件礼物,我都会好好保管。”
褚玺眸色深沉,正视着沈月黑黝黝的瞳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认栽般叹了口气。
最后,他还是不想骗她呀。
他的语气郑重诚恳,沈月能看出他的认真。
他的主动坦白,也让她心头微动。
情侣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欺骗。不管是好心的,还是恶意的,都有可能让爱情的果实变质腐烂。
他不愿意骗她,这是一件好事。
她张开双臂抱了抱他,温声道:“你丢了水杯,我不会失望。你不丢,我只会开心。但是你现在主动坦白和承诺,比你不丢水杯,还要让我愉悦。”
“傻瓜,我相信你会好好保管的,我也会好好保管你未来送给我的任何礼物。”
傻瓜
褚玺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听到这样的称呼。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还挺不错的。
其实他并不想主动坦白这件事的,本来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承诺,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话到嘴边拐了一道弯,实话就脱口而出。
等到说出口,他才知晓他不想骗她。不管是水杯的事情,还是隐藏在表面下真实的自己,他都想要她接受。
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喜欢真实的褚玺的她。
这样不算贪心吧。
他敛目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心实意道:“谢谢。”
表面上的褚玺清冷高贵,桀骜不训,敢于直言揭露世间的罪恶和丑陋。人人都敬他、仰慕于他,却无人知晓他的内心深处藏了一个野兽,一个充斥着无限消极情绪的庞天大兽。
他对这世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准确来说,他厌恶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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