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骏微微愣了一下，瞬间转变为好奇。冯国强没急着说话。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慢腾腾地摊开，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才抬头看着对面的舒英。
三个人相对无言。
等了一小会，冯国强开口了：“嫂子，咱也不知道从哪开始问。毕竟，都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要不，你看着哪顺口就从哪开始说起呗。”
舒英笑了笑，说：“其实，刚刚大伯的电话里是想让我赶紧打发你走……我反而好奇了，怎么一个当了警察的老家兄弟上门了解情况，反而让弟妹赶紧打发离开呢……”
冯国强用笔轻轻敲了敲笔记本：“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嘿，你倒提醒我了，等会到他那边走走，活动活动腿骨。”
董家骏有点无所事事地扭头张望。舒英朝他点点头：“这位警察小哥，那边是厕所，你可以去。这屋子里除了我儿子的房间，其他门没锁的都能进去瞧瞧。我儿子的房间不仅被他锁上了，而且如果被发现没经过他同意就进去的话，他可是会闹上天的。”董家骏笑着说：“谢谢。那我不客气到处转转了。”“随意，当心点别碰坏东西就成了。”舒英满脸不在乎。
冯国强眯着眼盯着舒英：“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找警察聊聊比较好。”
“那是。”舒英往前探了一下：“还得是在警察查出来之前。听说这样算是有自首情节。”
“自首？！”冯国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舒英往后靠在椅背上，活动了一下脖子：“前提是，得确定是我杀的人，才能勉强算是自首情节……不然，充其量，就只是个恶作剧。”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恶作剧了……”冯国强不置可否，用笔的另一端有节奏得敲打着矿泉水瓶。
舒英笑了，这次的笑容看起来非常轻松自在。她在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口了：“之前我回去的时候，听到门卫室里的小伙子们说您跟着高老哥聊了一路，估计有不少收获了吧。”
“确实有点，但靠不靠得住还得靠嫂子您这边的信息交叉复核。”
“警察都这么严谨的吗？”舒英无奈地甩甩头。
“不严谨，很容易会错过罪犯、冤枉好人。嫂子您说是这理不？”冯国强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舒英。
“那好吧。我就从学校这边开始给你捋捋呗，看看要复核什么妖魔鬼怪……”
舒英缓缓说着，从学校的管理方式和人员编制说起，给冯国强数着学校人员的关系网……
聊到总务处一名员工叫秦盈盈的时候，冯国强停下了笔，特意抬起头盯着舒英的脸，却发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舒英发现对方盯着自己，停下来，换了调侃的语气，问：“冯警官觉得我在聊丈夫小三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语气？”冯国强没有接话，把头又重新低了下去，抬抬手说：“您继续。”
“其实，在我看来，一直都觉得，盈盈也是位可怜人……”舒英的视线移向了窗外：“如果可以让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选择到我们学校工作。”
“时光不会倒流，而且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冯国强的话冰冷且生硬：“您觉得她会因为这个而杀害史聪利吗？”
“不知道。”舒英斩钉截铁地回答。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在我的角度，她是不会这么干的。如果她动手了，那我觉得原因可能不止我知道的这一些……”
在舒英指路后，董家骏就真的跑去上了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他毫不客气地大步走进距离厕所最近的一个房间。房间门虚掩着，董家骏伸手轻轻把门推到最大的位置。站在门口全面观察房内的摆设。房间看着像是兼具书房和影音房功能。门边靠墙放着一张双人沙发，沙发边上站着一张小高柜，柜上放着小型投影仪。沙发正对面是刷得干干净净的白墙。白墙左右两边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白墙左边的书柜一直延伸到门边，右边的书柜只达到墙边，就改用一套书桌椅链接。
“这桌子抵着窗户的摆放方式，跟我一毛一样……这是什么妈妈的共通记忆吗？”董家骏自我吐槽着，看了一圈书柜里的书目，就退出了房间，顺手把房门恢复到原来虚掩的状态。歪头瞟了一眼外边细微动静的两人，董家骏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检查厕所里摆放的物品。拉开镜面柜门，里面细致地摆放着男女士的洁面水乳霜等护肤品，洗漱台边上放着两套颜色不同的牙具。他录像走了一遍，再重点拍了几张照片，才再次离开厕所，寻找下一个能进的房间。
舒英虽然一直在跟面前的冯国强聊天，但眼睛还是三不五时地瞥到董家骏方向。当看到董家骏把手伸到一个房间的门把手时，她马上转过身说：“不用试，门是锁好的，那是我儿子的房间。”
冯国强停下记录的手，抬起眼盯着董家骏的手，问舒英：“你孩子每一次离开房间都会把门锁好的吗？”
舒英不明所以：“一般都是。不过我也没有检查过。”
董家骏向冯国强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对方向自己微微点了点下巴，就果断用力压下门把手，再往前一推。
门开了，董家骏立刻走进去。
舒英“唰”地站起来，脸上表情疯狂变化：“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冯国强伸出手，在虚空中挥舞几下：“嫂子坐下，别慌，不急。没事的，小娃娃看看就走，不会乱碰房间里的东西。”安抚了舒英，他马上扯着嗓子喊：“看几眼就得了，赶紧出来吧。”
舒英直直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冯国强，又转向房间门的方向。
董家骏真的听话地出来，并拉上房门，实际耗时大概就一两分钟。他茫然地看了看舒英，就转向冯国强，说：“老冯，里面就一个普通的学生房间，除了衣服整理得比我乱，没什么特别。”
听到这话，冯国强了解地点点头，说：“可以了，你就会到我旁边坐下吧。”他努了努嘴，看着一眼站着的舒英，说：“就，刚好你孩子没锁门，他刚好扭开了看几眼而已。这才多大的事，值得这么紧张吗？！”说着，冯国强突然压低了嗓音：“越紧张的人越是有大事，还藏不住。”
舒英用力“哼”了一声，刚坐下。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响声，没多久，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少年走到了客厅。他皱着眉看了冯国强他们一小会，才转头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舒英：“妈，这两人看着像是警察。是不是臭老头出什么事，现在惹到你身上了？”
舒英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搂着少年的肩，向冯国强他们介绍：“两位警官，这就是我和史聪利的孩子，史莫央。”介绍完，她换了个手搂到对方的肩上，把史莫央和自己都转了个身，才悄声吩咐：“莫央，赶紧回房间。你爸确实出事了。晚点我再跟你详细说。”说完，就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眼睛在冯国强和董家骏之间来回看：“这房子里的住户你们都看清楚。怎么，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我等会还要送孩子出去上课，赶紧问吧。”
史莫央站在原地，除了转过身面对着董家骏，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董家骏估摸着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就放下笔，主动张嘴问：“同学，还有事吗？”
舒英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盯着史莫央。史莫央一脸平静地看了看她，就对董家骏说：“如果我爸打人了，跟我们无关，法律说赔多少就赔多少，我们不争取谅解。如果我爸杀人了，就去抓他坐牢，别在我家找人，找不到。如果我爸死了，他没买保险，我们没有骗保。”
“同学，听说过遗产法吗？”董家骏无奈地笑着说：“只要你爸妈没离婚，你们就有利益相关，我们就必须进行走访排查。”
史莫央话锋一转：“那他的小三你们查吗？”
冯国强把舒英的慌乱和史莫央的冷漠净收眼底。他用眼角余光看着董家骏，等着对方和小年轻的交锋。
董家骏点点头：“查。别说小三这种情况，我们连门卫老头都盘了一圈。”
“哦。”史莫央冷漠地回应，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用力摔上房门。
舒英重重叹了口气：“二位，还有什么想了解地吗？”
冯国强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头：“我们看一眼主人房吧，然后就走了。”
“那就跟我来吧。”舒英不耐烦地在前面带路：“真想赶紧把你们送走。”
冯国强堵着门的另一边，示意董家骏赶紧进门转悠，同时观察着舒英的表情：“例行公事转转就走了。这房间看着有点冷清，像是只有你一个人住。”
“他回来的次数确实不多。”史莫央回来后，舒英像是变了个人，多一点信息都挤不出来。
董家骏回到冯国强身边，点点头：“冯叔，我完事了。”
“太好了，那咱们走吧。”冯国强很轻松地走在前头：“打扰了一段时间，咱们赶紧回去汇报吧。”
舒英并没有抢在前头开门，只是冷冷地站在客厅，看向玄关位置：“自己打开门赶紧离开吧，两位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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