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日子好像会过得越来越快，考试和假期都在眼前，课也到了尾声。
薛艺嘉经常在晚课结束后去那条挂满金色小灯的主路，每每看见闪烁的金光，就会想起周云何仓促的拥抱。
那天下课回到宿舍，开门就看程可站在屋子里。
“你回来啦，我正要给你发信息呢。”程可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历史课上几个同学一起弄了个学习小组，一起复习，你要不要跟来？”
薛艺嘉犹豫一下：“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那个别人就是曾璃。
不等程可回应，乔麦突然冲进了屋子。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程可好奇地问。
乔麦抬头，手里抓着一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朝她们嘘了声：“王粤在楼下，先走啦！”
程可恍然大悟，朝窗口望去，果然王粤瘦长的身躯正处于树荫下，转过头时，乔麦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健康的恋爱真是滋润人啊。”薛艺嘉感叹道，然后跟程可相视一笑。
“别羡慕别人啦，你和周云何有没有进展？”程可靠在椅子的把手上。
“……”薛艺嘉笑而不语，羞涩地扯了扯袖子。
“不说话就是有喽，脸都红了。”程可笑起来，完后抓起丢在座椅上的书包，惋惜地撇嘴，“你和林辰一样，都不参加小组复习，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薛艺嘉点头，可下一秒又忽然叫住她：“程可！”
洋娃娃似的女孩回眸：“改主意了？”
“不是……”薛艺嘉往李依空荡荡的床位瞥了眼，“你知道李依去哪里了吗？她这些天老是不在，我没找到机会问。”
薛艺嘉心知肚明程可与李依之间的小摩擦，可线下别无他法。
程可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同样朝李依的座椅看了眼。“我不知道，她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吧，她不是经常出去吗。”话落正要转身，又犹豫了下，“你发个信息问问？”
薛艺嘉摸了摸手机道：“哦…嗯，那我问问吧。”
程可不再多言，推门而出。
事实上，薛艺嘉发信息问了，不过李依没回复而已。她不愿意把这个情况透露给程可，生怕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下午，学校举行了圣诞节活动，薛艺嘉独自坐在宿舍里，不时就可以听见走廊传来的说笑。她感到有点孤单，起身拿起书包，刚推门，就迎面看到两名女生走来。
定睛细瞧，是曾经在厕所见过的那两个女生，当时她们说李依的事情，被薛艺嘉反驳了回去。
那两人身穿时髦的衣服，高傲地瞥了眼薛艺嘉，然后嘀嘀咕咕地扬长而去。
薛艺嘉下楼，穿过被车铃填满的喧闹大路，离开热闹非凡的操场。走过篮球场时，她诚心低着头，不去看也不去找那个人。
当天的同学应该都不记得了，在纷纷扰扰的画面里，有一位女生背着书包，像隐形人一样穿梭于空隙之间，直奔学校东门。
外面的空气夹杂烟味，几个男生正在聚众抽烟。薛艺嘉朝他们的方向望去，其中一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也莫名其妙地回馈一个笑容，接着就调转身子驶离。
现在时间尚早，摆摊的人没有出来。她找了一处长椅落座，耳边隐隐传来圣诞节狂欢的音乐。
她长叹一声，正欲找个安静的地方落脚，就看见前方一位少年手揣兜，郁郁寡欢地走了过来。
“好巧。”周云何拨了拨额前的刘海，眸子黑沉沉的，“没去参加活动？”
薛艺嘉盯着他看了看，道：“你不也是。”
周云何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在她之前的长椅落座，然后闭目养神几秒，重新看来时，薛艺嘉察觉到了浅浅泪花似的光。
“发生什么事了？”她担忧地坐到他旁边。
周云何的喉结轻滑，语速缓慢道：“你知道被人彻底遗忘的感觉吗？”
一句话让薛艺嘉心中一惊，瞬间想到的画面是许言和手机里的那个空号。“知道吧。”她含糊地道。
周云何眉心一皱。
“到底怎么了？”薛艺嘉追问，就见少年突然抬眸一笑，自顾自地乐了好半天。
“吃错药了吧你……”薛艺嘉气急败坏地别过身子，不想再理睬他。
“那么严肃干嘛。”周云何靠在了椅背上，眉头舒展开，“哦对了，这个送你，就当是节日礼物。”
少年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紫色蕾丝袋，霸道地塞进她手里。
“什么东西啊。”薛艺嘉喃喃自语，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个精致小巧的水晶挂链，一闪一闪的像坠落的星星，“这也太贵重了。”
她惊慌失措地抬头。
周云何笑得恣意，嘴唇一开一合：“送你你就拿着，不要的话也别客气，帮我丢垃圾桶里就行。”
“……”薛艺嘉语塞，拿着挂链看了半天。
那是一只水晶小熊，分量不算太重，小熊脖子处的蝴蝶结是浅浅的红色。
“谢谢。”她把小熊握在掌心，记起那夜自己把写有“Rain”单词的挂链弄掉的事情，看来是被周云何牢牢记在了心里，这才买了个新的送给自己。
原来，被人惦念是这样的感觉。
她词穷，觉得心尖有些痒，像长出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不断摆动，惹得周身燥热，熏得眼泪要夺眶而出。
“至于吗，没多贵。”周云何说得云淡风轻。
“等会儿跟我去宿舍吧，我也有礼物送你。”她频繁眨了眨眼睛，自始至终握着那只小熊不撒手。
周云何愣了下，紧接着笑逐颜开：“薛小姐，是什么礼物啊？”
“别贫。”薛艺嘉故作严肃，“跟我去就知道了。”
“现在走吗？”
“再待一会儿。”薛艺嘉环顾四周，光线渐渐有了褪色之感。
“薛艺嘉。”冷不防，周云何突然唤。
她看去，懵懂的目光与少年的洒脱交织。“考完试之后你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帮个忙。”周云何道。
“先说什么忙。”她保留一分理智，没有当即答应。
周云何沉吟半晌，思考时，那颗鼻翼上的黑痣为他增添了书生气。“就是请你吃个饭而已。”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
“吃饭算帮忙吗？”薛艺嘉感觉他在卖关子。
周云何点头称是：“答不答应？”
“我……行吧。”
“具体日期还不确定，到时候告诉你。”周云何站了起来，朝学校的方向看去，“走吗？”
“嗯。”
他们并肩而行，初次两人沉默没有话题，却丝毫不觉尴尬。天空中，云被风推到一旁，露出一轮模糊的月亮。
太阳和月亮同辉，一个真诚又炙热，一个潇洒又凉薄。
“等我一下。”宿舍门口，薛艺嘉让周云何稍等片刻，然后调转身子独自跑上楼。
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忽地一下愣住了。
“嘉嘉，你不厚道啊！和周云何有进展都不告诉我们。”乔麦扒在窗户边，身旁坐着程可，而李依也意外地坐在原本的床位前。
第一次如此整齐，也是在一个不经意的夜晚。
“我们看到周云何在楼下哦。”程可暧昧一笑，抱着乔麦的胳膊前后晃了晃。
薛艺嘉腼腆地躲开她们的注视，急匆匆从抽屉里拿了个小盒子，忙乱中留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跑下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周云何正在看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了他有棱有角的五官。
“圣诞快乐。”薛艺嘉气喘吁吁地道，双手递去小盒子，可以隐约看见，盒子的左下角还规规整整写着：赠，周云何同学。
少年笑了，清冷似月色。
打开来，里面是一支做工精细的深蓝色钢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薛艺嘉小小地踮起脚尖，或许是出于夜幕浓重，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她抬手，温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送礼还这么正经。”周云何笑着吐槽她一句，“谢谢喔，薛、小、姐。”
那夜的风是暖的，即便近几天降温了。
薛艺嘉返回宿舍的时候，屋子里没开灯，可依旧掩饰不住其余几人八卦的目光。唯独李依比较冷静，只是淡淡朝她一笑，笑容中浅浅的遗憾和忧伤被昏黄埋葬。
“为什么关灯啊？好不容易咱们四个一起。”说话间，薛艺嘉拽了拽李依的袖子，让她加入大家。
“一会儿南城广场要放烟花，听说咱们这里可以看见！”乔麦兴奋地低呼道。
“是吗？”薛艺嘉带着李依挪步窗前。
帘子都大开着，外面是子夜蓝色的苍穹，还不等薛艺嘉找到月亮，就听耳边几声烟花的长鸣。
广阔的画布之中，绽放出刺目的金黄。
四个女生并排挤在窗前，黑色的眸子里落满了烟花的碎片。那一刻，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只能隐约间听见身旁人激动颤抖的呼吸。
忘记了考试，忘记了争吵，忘记了其他愁绪。
温馨这个词，或许就是由此诞生的。
李依在想什么？薛艺嘉不知道。
但程可是不是在想着林辰？
乔麦在想着王粤？
而她遥望那触不可及的花火，忽然想问问周云何到宿舍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见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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