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雀狭长的眼皮耷拉着,睫毛垂下一半,静默了好一会儿。笑了:“没必要吧,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只是知道了客观事实,但你的主观感受呢?”骆野深沉道,“小花哥,我被藏在精神病院那几年,没有医生信我‘我没有病’,我只能每天写日记,提醒自己不要被这里的病人同化。”
“后来我被接出院,方医生的一句话我记忆尤深。她说:倾诉是人的原始**,还好我没放弃这份**,这证明我在和世界争夺属于我的感知。”
骆野貌若真诚:“这句话送给你。”
游雀怔怔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骆野颇有久病成良医的意思,中肯的向游雀剖析自己:“骆荒去世,我的情绪出口就被关上了门,而方医生一手策划的模拟剧本,正是在替我重新打开出口。我接受这个疗法,因为……我错失了正常长大的时限,没能拥有可以谈心的朋友或亲属,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游雀:“……”
怎么还卖上惨了,听着怪可怜。
“可你有,为什么不珍惜。”骆野循序善诱,沉静的嗓音抑扬顿挫:“你交那么多朋友,认一堆小弟,还……睡好多人。就没想过随便抓来一个,告诉他们‘你没有病’吗,告诉他们你的来处,你的噩梦,你要人陪,你要分享你的故事。”
绵长的句子经由磁性的低音念出来,蛊惑似的,游雀被念得心绪复杂,蓦地心口一酸。
“行了行了,叽里咕噜一大堆。”
游雀别过头打了个哈欠,转过来时睫毛挂了层雾气。他状若随意做了个一套眼保健操,手指按着眼皮:“我想想啊,我想想……”
骆野不徐不疾看过来,并不催促,只是深邃地盯着。
游雀哑声道:“我杀过人。”
“……”
“我师兄不是死于狂犬病,而是……”游雀复杂的抬起眼:“死于游雀。”
“什……”没想到会听到意外之言,骆野下意识愣了下。
游雀:“我敢说你不敢听了?”
骆野凝重地眯了眯眼:“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厌恶欺骗。”游雀忽然眸光聚拢,认真凝望骆野,桃花眼飞出几道锋锐:“如果让我发现谁戏弄我……”
那视线灼目,仿佛能看穿什么,骆野默默躲开了,垂眸应:“怎样。”
“那人就是下场。”游雀寒声。
骆野双手交握,食指轻微跳动一下。继而转移了话题:“这是你离开南京的原因?有人追究你的罪责?”
“没有。”游雀说。“我是说,我没有罪。”
骆野略蹙了眉。
游雀:“从被狗咬,到狂犬病发,短短半个月的潜伏期,他侵犯了我三次。他女朋友就在隔壁房间睡着,他却闯进我的鸽房。起初诱哄,我不答应,最后进犯,咬伤了我的脖子,压死了一只我最喜欢的灰喜鹊。”
游雀很冷静地诉出了事发现场,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骆野没能从对方身上找到该有的脆弱。
游雀抬手摸了摸颈侧的小红心,仍继续:“我用游雀,正当防卫。然后,防卫过当。”
就这么言简意赅说完了,游雀扫了眼骆野的反应,见骆野眉目凝重,他补充道:“几日后,他剑伤不治,同时狂犬病发,我和师父埋了他。”
骆野:“你师父……”
“我师父不知道师兄对我做过的事。”游雀飞快打断了,“以后也不想让她知道,她是个好人,荆门几代潇洒清白,没有谁带出过人渣门徒。”
“……”
“骆野。”游雀忽然笑了下,开玩笑道:“你知道吗,在云南的时候,有好几次,我差点真的想杀了你。”
“?!”
“可我发现……你和他不一样。”游雀无喜无悲的眼底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淡淡道:“你不爱我,跟他不一样。”
骆野顿时古怪的反应:“他爱你?你管这个叫爱?!”
游雀似是惨淡地勾了下嘴角:“在我还不懂爱的年纪,他告诉我这就是爱。爱是诱导、控制、交/配,是违抗命令时突然扼住脖子不能呼吸,也是乖乖**后得到一个亲吻奖励。”
游雀越说越下流……:“爱是精/液,它从我肚子里流进心脏。”
哗啦——骆野站起来。
听不下去,毫无征兆被怒火烧了三丈高,他走过来拎起游雀,不由分说打包抗进了浴室。
浴缸放水,游雀一言难尽看了一眼:“干嘛?我不脏。”
“别人脏。”骆野脸色冷硬。
这个别人自然说的就是故事中的变态师兄,游雀看骆野放水的动作,不免滑稽道:“我十年没洗澡啊?你要嫌我脏,现在该好好洗洗的是你呀。”
“我没嫌你脏!”骆野气极。
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气哪一点,该生气的地方太多了。
长发被迫散落到肩侧,游雀并不配合,双手扒住浴缸边缘:“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还特幼稚。”
骆野眼睛都气红了,特别介意:“你别说话。”
“是你让我倾诉的,才听几句又不让说了,我还有一大堆没开始讲,我属鸟的,诚心想让我憋死啊。”
骆野一低头,堵住了游雀的鸟嘴。
阴翳压下,游雀猝不及防唔唔了两声,震惊地瞪大眼睛。
“10万,我知道。”骆野低喘,说完又重重将吻压回去,掠夺了对方的呼吸。
意思是不做亏本买卖,碰都碰了,持续1秒钟是一次,持续10分钟也是一次,资本家有的是力气把本金压榨到极限。
“骆……”游雀吮得字不成调,一张嘴,舌头也被抵了回去。
骆野的舌尖同他的手一样凉,却像一把火在游雀唇舌间点燃,力道强势又有些缠绵,将一股股细微的折磨送进心脏。
他明知道游雀受不了撩拨,身体又敏感,很快游雀双颊充血如同喝醉一般,抗拒,抗拒,抗拒,不停地要推开,却意乱情迷塌了骨头。
游雀不得已挂住骆野的脖子,骆野便回拥,手指有些用力按在他脑后。
浴缸的水仍在放,伴随呼吸哗哗流淌,一直满到溢出,游雀浸湿的长发自然漂浮,像织了层网。
一直吻到游雀彻底安安静静,软成一具酥骨,呼吸间只剩喘息。
“还说不说。”骆野终于松开吻,额头很自然抵着游雀额头,胸口上下起伏着。
游雀同样喘:“你心跳好大声。”
“半斤八两。”
“……为什么要吻我。”
“你太吵了。”
“街上卖烤红薯的也吵,你怎么不去吻。”
“……”
游雀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平复了,随之清明了不少:“老二,我再泡就坨了,你哥我不是康师傅。”
骆野无动于衷哦了一声,垂眸盯着游雀肿起来的唇瓣,被吮得红润饱满,宛如一株熟透的红莓果,似有一阵阵香诱人垂涎。
勾着人燥火,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骆野喉结咽动……随之浅淡微笑:“小花哥,别误会,只是做个示范。”
“吻就是吻,不是奖励,不是惩罚。”骆野缓缓正身,在游雀还没一巴掌扇过来前先声夺人,额头离开了对方,“小花哥,你明白区别了吗?”
游雀被噎的无言以对。
水蒸气在两人之间升腾,骆野**的眼神像一股黑潮,几乎有吞噬的魔力,这让游雀感觉灵魂被拷问搜刮。
在游雀感到抵触之前,骆野善解人意站起来,很随意的拿起了洗漱台上的吹风机:“小花哥,让我给你吹头发吧。”
游雀很看重自己的头发,就像每一只鸟儿爱惜羽毛,因此他从小就是一头漂亮的长卷发,谁碰就跟谁急。此刻他却怔怔的,任凭骆野动作生疏的撩起,风筒里的热风吹得人头脑恍惚。
阵阵鼠尾草的清香缠绕在骆野的指尖,镜面被热气盖上一层雾,那层雾久久不散,遮住了心脏的窗口。
吹到半干,游雀叹了口气:“骆野。”
闻声风筒被按下关闭键。
游雀转身面对面,抬头望着人:“我没感觉。”
他那双风月眼里此刻不含风月,桃花面上也没桃花了,很淡然的回答:“这就是我的主观感受。”
骆野静静俯视他。
游雀说:“可能你和方医生都先入为主,认为受害方一定需要同情可怜,或者安慰什么的。但我真的没感觉。”
他眉宇透出一丝疲惫:“我也曾奇怪我为什么没感觉,可能我天生潇洒。”
骆野沉默了片刻:“你天生笨蛋。”
“?差不多得了啊。”
骆野:“你不是没感觉,是没长大。”
游雀不乐意听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说这话,骆野自己都没活明白,说教倒是一套一套,口气大得很。他推了骆野一把:“别没大没小,这话轮不到你说。”
骆野无奈地退后几步:“小花哥,别恼羞成怒啊。”
游雀要回客厅抽烟,骆野跟了出去,还给他递了打火机。游雀点上烟,纳闷地看了骆野好几眼,觉得骆野有点烦。不是坏的烦,是……
无法形容那种不讨厌的烦,他没头绪的深吸了一口薄荷烟,压下身体里一股股翻涌的焦躁。
骆野突然说:“小花哥,我明天可以拆线了。”
游雀掸掸烟灰扭头:“哦,知道。”
“那你……今晚能留宿吗?”骆野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低垂下去。
“你害怕?”游雀挑眉。
骆野顿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讨厌医院。”
游雀若有所思看着骆野,出神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嗯,行。”
他想骆野说的对,他的确某些方面一直没长大,和骆野始终害怕医院如出一辙,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拼命拽着心里那个小孩长大给世界看的人,这种长大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他蓦然对自己心软了:“把规则放一边,今晚抱着睡,行不行。”
骆野意外地眨眨眼:“……真的吗?”
“我要一个不是惩罚也不是奖励的体温,我想做一个正常点的梦。”游雀感性道,“你呢,你想要什么?”
骆野怔了片刻:“我想要……”
你。
“我什么都不要。”骆野抿唇,“小花哥,晚安。”
要你再次主动靠拢。直到成瘾。
骆野:“我今天很满意。”
最好是每一天。包括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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