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盛夏的清晨，文瑾最后一次以小学生身份走进校园。阳光把水泥地照得发白，知了声声催促着离别。
周俊轩的生日恰巧就在今天。之前文瑾过生日时，他送了她一只头戴红色蝴蝶结的Hello Kitty。为这份回礼，她昨晚辗转反侧，目光最终落在床头那个苹果小闹钟上，圆乎乎，红彤彤，铃音清脆，它是姨妈从国外带回的礼物，她珍藏了整整三年。
“舍得吗？”心里有个声音问。可想到周俊轩说买凯蒂猫花光他一个月零花钱时的神情，文瑾还是猛地从床上坐起，把闹钟塞进了书包。那一刻，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一大早，文瑾在小学旁边的小卖部精心挑选了一个礼盒、一张贺卡和一本同学录。她在贺卡上工工整整写下“周俊轩，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她将同学录和贺卡收好，把闹钟小心翼翼地放入礼盒，仿佛安置一个即将远行的挚友。
教室里喧闹得像一锅滚水。毕业的气氛混杂着离愁与憧憬，同学们互相传递着同学录，三五成群，写着留言，聊着未来。
周俊轩被围在中心，如众星捧着的月亮。他一回头，看见文瑾，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礼盒上，眼睛倏地亮了。
“哟！文瑾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数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探究，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笑意，一层层裹上来，围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让文瑾喘不上气。
她冲周俊轩招招手，转身出了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尽头。文瑾刚要把礼物递出去，眼角瞥见门边窗下攒动的人头。她心里叹口气，收回手：“去天台吧。”
周俊轩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习惯了被注视，如同习惯呼吸。
天台上，风很大，吹乱了文瑾的刘海。她把礼盒递过去，看着周俊轩像剥糖纸似的，急切地撕开包装。当那个红苹果闹钟露出真容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过生日，你……你送我闹钟？”他的声音变了调。
文瑾不解：“这是我最喜欢的……”
“我送你的是你最喜欢的凯蒂猫！你拿这破玩意儿敷衍我？”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尾音夹杂了一丝委屈，“送什么不好，偏要‘送钟’！”
他将礼盒狠狠掼在地上，转身冲下楼。铁门在他身后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文瑾蹲下身，捡起闹钟，仔细擦了擦灰。幸好，没摔坏。她看着周俊轩消失的方向，心头涌上一丝茫然，一丝失落，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晚饭时，母亲正追着《一起来看流星雨》，她一边嚼着饭，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文瑾讲述。当听到“送钟”二字，她噗嗤笑出声，嘴里的碎米饭像花洒一样喷了一桌。
“傻丫头，送钟谐音送终，不吉利的。”母亲笑出眼泪，笑完了，她忽然敛住神色，正儿八经地补充，“记住了，钟、伞、鞋、蜡烛，都不能送，梨也不能分着吃，忌讳。”
文瑾“哦”了一声，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
电视里，那个女声幽幽地唱：“……你不该来找我，你早就有你的生活，你不该来爱我，我只剩一个小角落……”
她有些出神。
当晚，文瑾再次翻看同学们给她写的同学录，同桌黎昭楠写道：“文瑾，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不需要大声说话，也能影响周围的人（比如我）。是你让我知道，一个人可以不张扬，却依然闪闪发光。（另：《恶魔之吻》暑假能借我看看吗？求求了！）”
文瑾嘴角漾开笑意，心头暖暖的。
翻到周俊轩那页，字迹张牙舞爪：“我到现在还在生气你送我闹钟！但想了想，可能你也不知道不能送钟？就像我不知道不能碰女孩的带子，我爸妈从来没教过我这些，我扯我妈的项链、我爸的领带都没事，他们什么都依我。其实扯你带子只是因为想引起你注意，你跳舞真的很好看。虽然你很凶，但比那些只会哭的女生酷多了。以后别那么凶了行不？”
她又笑了起来，这次带着点复杂的释然。
摊开日记本，她笔尖飞快：“我好像弄明白了。我喜欢周俊轩给我带来的公主光环，我喜欢周俊轩送我的凯蒂猫，我喜欢周俊轩喜欢我，可我唯独不喜欢周俊轩。因为当他拒绝我的礼物时，我只觉得失落，却不伤心。我还是不喜欢那个扯我肩带的混蛋，尽管他变得有点可爱了。可是，真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这个暑假，文瑾过得充实而平静。她上午看书，下午练舞，晚上缠着父亲用他的诺基亚手机玩一会儿超级马里奥。只是，她总觉得父亲近来有些奇怪。他的手机开始设置密码了，虽然在被文瑾央求时还是会解锁给她。偶尔，他会一个人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一看到文瑾靠近，就匆匆挂断，说是“单位的事”。
快乐的时光像指间沙，流逝得飞快。开学前夕，文瑾正操控着矮壮的水管工顶砖块，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强哥，我老公今晚不在家，你来我家找我吧。”
文瑾的心猛地一沉。密码、阳台、低语……碎片瞬间拼凑起来。她捏着手机，指尖发凉，下意识喊了声：“妈。”
母亲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哗。文瑾冲进厨房，直接把手机屏幕杵到她眼前。
母亲本在笑着擦手，在目光接触到屏幕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夺过手机，盯着那行字，看了又看。她的手指开始发抖，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但努力保持着平静：“文强，你过来一下，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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