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钧低声说“没事”，挣开她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顺手扶起了她的自行车，然后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校服，忍不住嗤道：“嘚瑟过头了吧，有没有哪里伤着？”
秦子尧一边活动四肢感受伤势，一边不服气地说：“还不是你挑衅在先动手在后？”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她“呀”了一声，猛地回头看，发现自己的手机掉在了两米开外的地上。
她把车子往林弈钧身上一推，赶紧上前俯身把手机捡起，试着操作了几下，幸好，那台已经用了三年的旧手机还□□着。
手机没事，那就再看看人有没有事了，她转头看着林弈钧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秒，问：“你没事吧？”
林弈钧看了看自己的手肘，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关心一下我。擦破点皮，问题不大。”
“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事后说受伤了来讹我。”
林弈钧好气又好笑：“我是那种人吗？”
秦子尧斜眼盯了他两秒，小心翼翼地挑衅：“是不是你心里没点数吗，某天，星海城，英语演讲稿。”
林弈钧眼神一闪，自知理亏，没吭声。
“既然没事，那就各自打道回府吧。”秦子尧说着，看了眼他那台还在两米之外的地面挺尸的山地车，问，“你这车怎么办？”
林弈钧无所谓地说：“推回去再找人修呗，还能怎么办。”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她，“照片删了。”
秦子尧这时又抿着嘴笑了，林弈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搞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秦子尧摇头晃脑，贼兮兮地说：“嘿呀，不信仰头看，苍天饶过谁。”
林弈钧：“……你删不删？”
秦子尧跨坐上车，冲他开心地说了声“不删”，然后脚一蹬，迅速起步。由于心情极好，她甚至还大声哼起歌来：“你快乐吗~我很快乐~第一步就是向后退一步~”
林弈钧：“……”
秦子尧回到家，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就瘫在了上面。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刚才林弈钧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正往外端菜的外婆见状，忍不住问：“赶紧洗洗手吃饭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秦子尧想也不想就回道：“今天看到一个……上次吠我的那条小黑狗摔了一跤。”
外婆皱眉：“狗还能摔跤？”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嗯嗯，跑太快脚打滑了。”秦子尧忽然觉得自己胡扯的功夫比起周桐来也不遑多让。
外婆摇头：“你最近怎么总跟狗较劲儿？”
秦子尧顿了顿，笑意僵在脸上。最近她总是忍不住跟林弈钧较劲？
晚饭后，她放心不下谭奶奶，又骑上自行车跑了一趟。
前两天谭奶奶从床上摔下来，把手肘、膝盖和胯骨都摔伤了，秦子尧听社区的吴医生说，谭奶奶之所以摔下来，是因为脊柱太疼了，疼得她躺不下来，硬是靠坐在床头撑了三十多个小时，困得不行犯晕了。
吴医生还说谭奶奶这个岁数摔跤很容易骨折，需要多补钙，多吃奶蛋肉豆和钙剂等等，甚至还给秦子尧写了个单子，让她平时有空就帮着老人家买点。
到谭奶奶家时，谭奶奶正艰难地从房间里扶着一张凳子往外挪，见她来了，不由得眼泪哗哗地流：“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呀……”
秦子尧连忙上前扶她：“您这是要干什么？”
谭奶奶擦了擦眼睛，说：“想打点热水擦擦身体。”
于是秦子尧安置好她后，进了浴室帮她接了一盆热水，然后替她从沙发上那堆胡乱堆在一起的衣服里翻出一套抓绒睡衣，放在浴室门口的矮凳子上。
谭奶奶洗完澡，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拉着秦子尧的手聊了会儿天，看时间晚了，又催着她赶紧回去：“回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然而这一夜秦子尧又失眠了，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谭奶奶趴在凳子上无助地哭泣的样子。
隔天秦子尧再次因为晚睡而迟到。
正在客厅练八段锦的外婆看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忍不住停下来说道：“最近天天这么晚，长久下去可不行，你这还要上学呢。”
秦子尧吐掉漱口水，说：“这两天谭奶奶受伤，情况有点特殊，以后不会了。”
“也不单单是这次，你这段时间总往她家跑，每天学习的时间严重压缩了。”
秦子尧捧起水胡乱洗了把脸，说：“没有严重压缩嘛。”
“什么没有，你这次期中考排名前五十都没上，再这么下去，美国那些学校你看看你能考上哪个？你谭奶奶那边，你要不就周末再去吧，周一到周五早点回来学习，她有什么事儿的话，让她给家里来个电话，我们必要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秦子尧没敢说话。
哪有“必要的时候再去也不迟”这个说法？谭奶奶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偶尔需要人帮忙的程度了。
但这情况秦子尧不敢跟外公外婆说。他们生病尚且不愿让她知道，担心影响她学习，谭奶奶现在这么糟糕的状态，她要是说了，外公外婆铁定不会再让她再去了。
死亡对任何年龄层的人都有接近满级的冲击力。
她想了想，跟外公外婆提了家长会的事，外婆说：”哦，我收到你们班主任的短信通知了。不巧，我明天下午预约了医生，五点那会儿估计还没结束，你外公估计也去不了，明天下午有个学术交流活动要他致词，我等下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吧。”
秦子尧莫名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反应过来：“班主任发了短信？”
“对啊，周一就发了。”
秦子尧傻眼了，那周桐还找什么外援？
她胡乱擦了把脸，提起书包，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抄了个苹果就赶去学校，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麻利落座，麻利地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手臂压在了她的座位上，她拍了拍对方手臂，说道：“周桐，手挪过去一点，挡到我了。对了，你知道班主任给所有家长都发短信通知开家长会这件事吗？”
正在睡觉的同桌被她这动静吵醒，转头看到她，眼神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愣了愣。
对方趴着的身体瞬间坐直了，睡眼惺忪又满脸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她：“同学，这是几班？”
秦子尧看着跟前陌生的脸：“……”
但她一贯有点处事不惊，或者说，越乱越平静。意识到自己走错教室了，秦子尧扯扯嘴角，一边说“六班吧”，一边在对方懵逼的注视下默默将课本往书包里塞。
前桌听到动静的两个男生回头看向她，其中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男生支着脑袋冲着她乐颠颠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牙齿格外白。他笑着问：“同学，走错教室了吧？”
秦子尧一点头：“啊，不然呢？”
从容，淡定，且理直气壮。
男生一拍自己的大腿，对自己的同桌喊道：“看见没看见没，你看人家的心理素质，牛啊！”
秦子尧没太懂他激动的点在哪里，依旧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那个男生又好奇地问：“同学，你二班的吧？我好像在光荣榜上见过你，你叫——”
显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吵什么呢，上课铃都响多久了？”一名穿着褐色风衣、戴着金属细边框眼镜的男老师从前门走进来，左手拿着保温杯，右臂夹着课本。
正是“玉面阎王”张朝阳。见到秦子尧，张朝阳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嘴一咧，说：“秦子尧，昨天没听明白，今天过来复习啊？”
秦子尧在一阵哄笑声中提着书包红着脸低着头窜出教室，在走廊上小跑了几米才停下来，表情从面目纠结到心如死灰，小声低估道：“我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不会觉得尴尬的。”
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她们班数学老师一声轻笑：“秦子尧，背台词呢啊？”
秦子尧：“……”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也是死，习惯就好了。秦子尧转头准备向数学老师问好，谁料到一回头就看到与数学老师并排走着的林弈钧，对方要笑不笑的，秦子尧都替他难受。
真是冤家路窄。
她努力无视他，对老师说：“老师好。”
数学老师说：“好什么，你赶紧把想办法把数学成绩往上提一提，这次期中考数学分数还不到林弈钧的三分之二，偏科有点严重啊。”
林弈钧假咳一声，握拳挡着口鼻闷闷地笑。秦子尧眉头一跳，有些恼。说她数学差就说她数学差，为什么拿林弈钧来羞辱她！还挑林弈钧在的时候提！
她不太服气，小声嘟囔道：“那他语文也就差不多是我的三分之二啊。”
余光里，林弈钧嘴角的笑容瞬间敛了起来，秦子尧觉得有点爽，胸中那口浑浊的淤气吐出来了一半。
但她忘了林弈钧是数学老师罩着的天才学生，听到她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数学老师当即板起了脸，说：“让你提高成绩是为你好，还这么多理由。你其他科成绩都好，就是数学物理瘸了两条腿，这两科稍微提上去五十分你就进年级前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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