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四班最后一节生物课，同学们都听得十分认真。我还记得，那节课，许昭一直站着。
课堂上我看了她好几次，都见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到正脸。
那节课末尾，我站在讲台上，如同第一次进来那般，看着全班同学。“感谢这三个多月里同学们对我教学工作的支持，不管以后我教不教你们，只要你们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分别总是伤感的，许多同学不禁红了眼眶。
最后，我看向许昭，她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那时，我突然很想知道，她低头在想些什么呢？只是当时的我无从得知。后来，在她高中毕业后，我们一起去看海，夜晚的海边，她说：“那时我可难过了，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与我亲近的人分别，而你是我高中最亲近的人，却也逃不过分别的命运。”……
下课铃打响，我回过神来，“下课。”
“起立。”许昭终于抬起了头，往日清澈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老师再见。”
在众人的声音中，我最后看了眼许昭，离开了教室。
我还能教她吗？其实我知道，基本是不能的。问她能否继续做我的课代表，只是想让气氛不那么伤感。许昭是月考和期中考两次考试的年级第一，她一定会被分到一班，那个只有20个人的大理一班。
尽管当年我上学时也在一中大理一班，尽管后来我京城师范毕业，但我现在只是一个刚毕业的老师，一中的优秀教师太多了……
她是一个很好的小孩，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许昭，老师祝你，前程似锦。”这是我同她的道别，哪怕她不曾知晓。
那个夜晚，我摩挲着她送给我的笔记本，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我小心地将信封封口处的胶纸撕开，拿出里面的信，一字一句地读。感受着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浓烈又真诚的感情，我的眼眶不禁涌上一股热意。记忆中这样直白、炽热、纯粹的感情还是在我的高中时代，很遥远了。
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相信，能遇到你第一次，就一定能遇到你第二次。”
眼前又浮现出最后见到她时的场景，我从她沙哑的声音中感觉到了难过。这“一定”二字，更多的是她对自我的宽慰吧……
第二天上午，新的课程表送到每位老师的办公桌上。选科分班各班的班主任基本没有改变，只有少数班级会进行调动，我依旧带六班。但当我看到课程表上面另一个班级是一班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一班班主任的名字，我才大致知晓其中的原因。一班的新班主任赵全义赵老师，学校应该是从高三把他调下来的。他是我当年的班主任，很受学生喜爱的一位老师。
我毕业之后，几乎与所有的高中老师没有联系了，直到我选择回到母校工作，决定在汾南市定居后，才去拜访赵老师，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每次他带一班，都会和主任要人，把年级里最优秀的老师要到一班。但至于他这次为什么想让我教一班的生物，我也不清楚，或许因为过去我是大理一班的班长吧。
这次，我又去和赵老师打了招呼，课代表由我亲自选。
一班的第一次课，我进去后，第一感觉就是宽敞。毕竟之前一直在六七十人的班级中上课，突然走进20个人的班，自然会觉得宽敞许多。
一如之前，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却也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她不再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而是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此刻我也很开心，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我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环视了一周，“接下来的两年半，我将担任大家的生物老师，希望我们共同进步。”这20个人中，我只教过许昭，其他人都是新面孔。
随后，我看着许昭，说，“在上课前，我先选一下咱们班的课代表。”
“许昭，你来担任我的课代表。”因为早已“内定”，我便直接点了她，只不过这次我又加了句，“你可以吗？”不再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站起来，依旧是清澈且熟悉的声音，“可以。”
新班的第一堂课感觉很不错，一班的同学们上课都很活跃，我讲起来很轻松，而且，这节课许昭格外地认真，一直都在积极给以回应。
下课铃响起，像新高一刚入学时一样，我把许昭叫来去认我的新办公桌。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我问她：“新班级还适应吗？”
“还行吧，对我来说，只要你教我，在哪个班都一样。”
我不能否认，有时我还是看不懂许昭，接触下来之后，知道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但有时候却感觉仿佛除了和我相关的事情之外，她依旧不在意其他的任何东西。这不禁让我对这个比我小十岁左右的女孩产生了好奇。
“老师，咱们班现在就选一个课代表？”
“一共就20个人，还要几个课代表啊？”我笑着反问她，“还是说，你想要一个搭档？”
她连连摇头，说不想，都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被她这有些可爱的动作逗笑……
分了班之后，理科班政史地的课减到了一周两节，因此其他六科老师的课量增加了好几节，我也比之前更加忙碌了。单说一班，她们每周的生物课有11节，比分班前多了四节。
这也意味着许昭来找我的次数会增多。出于对唯一一个课代表的关爱，一班的作业我不再收了，反正就20个同学，刚上课的时候转一圈就能检查完，而且一班的同学自觉性都很高。
分班的时候正是12月上旬，在北方这个月份已经很冷了。汾南虽然有个“南”字，但它的确是在北方。这一年冬天，比往年更加冷。
十二月下旬，流感席卷学校，这一年的流感病毒也比往年更厉害，基本感冒的同时都会发热。
我带的班几乎全军覆没，没两天就有十多个学生请假。相比来看，一班的情况要好很多，因为他们人比较少，赵老师又时常提醒他们通风。
也正是那段时期，我才深入地了解了许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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