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步步生风。
只不过陈涅追得更快，出了店后几步就追上，没有伸手拉她，只是站在她身前。
“怎么了？你还是……肚子痛吗？”
男孩锁着眉头，不解中带着青涩，眼神中又是担心又是疑惑。
“嗯。抱歉，我有点想回教室休息一会儿。”何皎皎避开这样快化作实体的目光，抬步就要绕开他。
其实不是的，她从座位上离开时只是想，在店外先待一会儿，然后等周围几桌人都离开之后，她再回去，便不必承受非议与目光。
但话脱口而出就变了意思。
陈涅只沉默片刻，“……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快到一点了，校门要关了。”
刚刚在奶茶点的小吃才刚刚被端上，他到现在还没有吃到午饭。
对上何皎皎时的很多事，譬如考试，譬如今日，陈涅不会说，你等我一下，他只会用自己的步伐去追赶。
“你把饭吃了再回吧。”
“你身体不舒服……”
何皎皎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被纠缠的气闷感。
她打断他，一字一顿道“可、是、我、想、一、个、人、回。”
轻风微拂，少男少女静默而立。
春日里的风果然还有几分料峭，奶茶带来的暖意已然尽数消散，不能抵挡。
“吴菻，等……等等我，你……你慢一些……”
市体育馆塑胶跑道上小跑着的女孩对着在他前面几步开外的女孩喊着。她脸色苍白，面颊却红，几绺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了额上。
“我这是在带你啊皎皎，就是需要在你前面一截，让你不停追着我才行。”吴菻说着，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跟她并排着跑。
“再追……我就要没命了……”何皎皎喘着气，终于迈过了那条终点线，二人一起停下了脚步。何皎皎腿一软，险些要跌倒过去。
吴菻从口袋里拿出计时表按下暂停键，说道“四分二十三秒。”她叹口气，递给何皎皎擦汗的纸巾，“皎皎，这可不行，离体考时间没多久了……”
何皎皎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挫败，她有点沮丧地说“你说体考八百米长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看了看跑完和没事人一样，气都不大喘的吴菻，更觉挫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三分零几秒跑完的？”
吴菻走过来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当然是练出来的啊……”见何皎皎气息平稳了些，便要拉着她再跑一次。
“你饶了我吧……”何皎皎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近乎哀求地摇头，正要说什么，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初三好不容易休的月假，我们都多长时间没有一起出来玩了？走，我请你喝饮料——”
“皎皎，咱们学校的操场跑道不够规范标准，到时候体考还是在这里考，初三好不容易休的月假，你还不多练练？多练练总没坏处——”吴菻看着何皎皎说着收拾东西准备结束今天的训练，无奈地劝着。
但何皎皎只是冲着她眯起眼笑着，一边背起放着二人物品的背包，一边拉过她的手臂，往体育馆的出口方向走“我知道啦，那我们明天再练嘛，反正明天还休息一天，后天才返校。”
然而到了何皎皎口中的“明天”，她再次站在市体育馆的门前，却看到吴菻皱着眉头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正和门口的工作人员作别。
她两三步走到吴菻面前：“怎么了？干嘛不进去？”
吴菻叹口气：“今天体育馆不对外开放。咱们昨天走太早啦，都没有看到工作人员张贴公告。”
何皎皎对自己昨天的懒惰行径有点脸红，她哦了一声，问道“怎么好好的不对外开放啊？”
吴菻指了指离她们不远处，室内篮球馆门口的横幅，上面写着“全国初中生男子篮球联赛K省赛区半决赛”。
她略一思索，眯了眯眼，道“何皎皎，你故意的吧？”说着，拉了一下何皎皎的胳膊，“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皎皎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
吴菻指了指门口贴着那张赛程纸，“今天上午是B组对C组，B组就是咱们学校的篮球队——陈涅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校篮球队员了，你会不知道他的赛程？”
何皎皎一时语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他什么时候比赛，我为什么要知道？！”
这回轮到吴菻语塞，“你们……吵架啦？”
事实上，从那次奶茶店事件之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说话了。
最开始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就选择躲开他——也不算躲，何皎皎心想。只不过是晚一些时间吃饭，早一些时间回家，如果校体队在训练就绕开操场走路——把所有从前能和陈涅交集的时间全都错开了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这不算什么。她对自己说。
然后就真的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陈涅。
陈涅也没有来找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这不算什么。她对自己说。
吴菻拉了拉她的胳膊，连同她的思绪也拽回。“不过我知道一个进体育馆的办法，在东北角那边……咱们进去长跑肯定太显眼，但在篮球馆外看两眼又没什么。”
何皎皎嘴边挂着尴尬的弧度，“既然没什么，就不用看了吧……？”
“我是说没什么大不了，不会被发现，又不是没什么好看！劳逸结合嘛！”
何皎皎摇摇头，轻轻眨了眨眼“我还是不去了……”
吴菻一秒装出惨兮兮的样子，“哎，我这么多天不辞辛苦陪我的好朋友帮她训练，没想到，只是一起去看两眼比赛，她都不愿意……”
何皎皎叹气，声音简直是从牙缝里说出“就看五分钟。”
五分钟后。
“……你看够了吗？”何皎皎站在吴菻旁边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看盯梢，生怕下一秒体育馆管理员就从哪儿走过来把她们赶出去。
吴菻双手搭在眉骨上，靠近体育馆的外侧玻璃上，冲着里面仔细瞧着，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什么一样，“你看那个穿黑色球衣的是陈涅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是就是吧。”何皎皎没好气道。
“哎呀！他怎么被那队的人撞倒了？”
“什么？”何皎皎闻言也第一时间趴过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抱着篮球过了两个人的陈涅。
少年身影矫健，眨眼间进了一个三分球。
被耍了。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冲她挤眼的吴菻，“你别叫吴菻了，改名叫无聊吧。”
何皎皎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还挺在意他的啊？”吴菻拉着她手臂。
“没！有！”
“那你干嘛那么紧张？”
“他真有什么事儿的话，被担架抬出来球场，一眼就看到我们俩趴在玻璃上，我丢不起这个人行了吧？”
“……”吴菻被噎住，小声道“……倒也不用这么诅咒吧？发生了什么事儿啊你俩。”
日子总是要继续，转眼就到了百日誓师这天。
何皎皎因为出色的成绩被选中为学生代表发言。
“希望所有同学们，都能在百日之中，创造辉煌。”
少女马尾飘摇，发言稿的最后一句话念完之后，春风都轻抚她脸庞。
一旁的学生主持人顺利地接过话茬：“感谢何皎皎同学的演讲，她为同学分享了许多有用的学习方法。我校篮球队也在上周的比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在这样离中考关键的节点，特长生同学们是如何平衡学业与特长训练的呢？下面有请初三（5）班的陈涅同学为大家演讲。”
陈涅？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男孩便一步步走上发言台。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打过照面。
因为自己主动消失在他眼中。除了在市体育馆，她只在学校绕着操场走的时候远远看到过他，远到几乎看不见。
而现在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就在眼前。
她往旁边挪了一挪，让开了话筒前的位置。
何皎皎看着他左手拿着发言稿的，右手调试了一下立式话筒的高度。男孩瘦高挺拔，状态没有市篮球场那天好，不算懒散，却很明显并不以发言为什么荣耀。短袖校服下的小臂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说话的语调比平时说话少了些漫不经心，没什么情感，却利落冷静。
他们队得了奖，他的成绩进步很大。
除此之外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之后的与校领导握手，在百日横幅后一同合影留念也如同胶片放映一样在她眼前划过，不留踪影。
陈涅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这个场合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放学后，何皎皎心不在焉地收拾完东西，走到半路上才发现自己少拿了一本习题册。
她懊恼地敲敲脑袋，只能重新返回学校。
好在赶上了最后的锁门时间。
路上学生已经不多，天色也晚了些，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而只是再次走出校门外，只过了两条街，就撞见了一群学生围在一起。
校园……霸凌？她第一时间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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