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别的学校的学生。穿着与她不同的校服,还有几个穿着夸张服饰的年轻人,大约年纪略长他们两三岁,像是早早辍学的样子。
几个少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身影挪动,露出了被他们围起来的,一个与她穿着相同校服一样的身影被其他人遮挡着影影绰绰,并不甚明晰。
别的学校学生伙同街头混混在霸凌自己学校的同学?
何皎皎皱了皱眉。
这条小路上没什么人。
步伐走近,她在绕开与前进的选项中犹豫了片刻。
传到耳边的谩骂愈来愈清晰。
“*了*的,拿奖了不起是吧?”
“**一样,装什么呢?以为自己以前在三中混的开就怎么了?就能跟我们越哥抢女人?”
“就是,现在不是不混了么?怎么……”
……
原来是学校里一些惹是生非的人的混乱感情故事。何皎皎脚步一转,打算绕到别的路上,躲开这场纷争。
“呵。”
然而,一声清晰的冷笑声传入她耳中。
好熟悉的声音,好陌生的情感。
她不禁抬头,一瞬间看向那个和自己相同校服的身影。
只一个侧脸,她就认出。
“陈涅!?”
只是小声惊呼着确认,却一瞬间招来了对面所有人的目光。
陈涅也在这样一声呼喊中扭过头来,只是他逆光而站,何皎皎被他身旁的落日余晖占据视野,看不清男孩脸上的表情。
陈涅尚未开口,围着他的那几个混混便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眼何皎皎。
“呦,还有别的妞呢。这么漂亮,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这个清纯,和我们越嫂类型还不一样。”
那些人听了这话又传来一阵窃窃的笑声。
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语气,让何皎皎皱眉,感到被言语猥亵一般的恶心。
而下一秒,其中一位出言不逊的人的肚子上就狠狠挨了陈涅一拳,发出一声闷哼。
几个人很快就开始打斗起来,或者说叫围殴。而此时最先注意到何皎皎的一个混混与旁边的学生对视一眼,面色不善地朝何皎皎快步走来。
何皎皎连着后腿两步,转身就跑。那两个人也随即加快了步伐。没跑开两步,她的肩膀就被狠狠按住。
除却恐惧之外,她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和吴菻训练八百米长跑时候多练几次。
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他们不屑而下流的笑声。而她刚一转头,就看到陈涅一拳打在抓住她肩膀的男生的鼻梁上。
男生不得不松开手,捂住了喷血的鼻子。
陈涅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抓住何皎皎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转身又冲另一个企图抓住何皎皎的男生腹部猛踹一脚,拉着女孩就开始奔跑。
陈涅跑得很快很快,握得也很紧很紧。快到何皎皎耳边只有猎猎风声,紧到她的手腕微微发疼。
这样紧急的情况,她竟然短暂地感到心安。她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那个他们错过了末班车,而共骑一辆摩托车的夜晚。
那天也是这样拂面的风。
陈涅也像风。
偶有危险,总是自由。
她跑的速度远不及男生,被拖拖拉拉着前进,上气不接下气,倍觉勉强。
他们跑了很久,跑到再听不到身后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何皎皎看着周边的景色从全部熟悉到全不熟悉。
她来这里一年多的时间,没走过这条路。没来过这里。停下脚步,在她大口喘息的空隙里,知觉触觉短暂麻痹的时刻,她没能感受到陈涅是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腕。
直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胸腔的心脏还在快速地咚咚跳个不停。
她朝身旁男孩看去。陈涅皱皱眉,低垂着眼,不自在地偏过脸去。她只看到他的侧影。
哦,对。他们还在闹别扭。
后知后觉的尴尬让何皎皎敛声屏气半晌,最终还是开口。“我不认识路。”陈涅闻言越过她几步,走在她身前:“我带路。”
而就在侧身而过的短暂瞬间,何皎皎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不说是鼻青脸肿,也是挂了彩,右侧眉骨上方不知被什么划伤,隐隐有血渍渗出。
“你脸上的伤……”似是怕自己没有看清楚,她居然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袖边。
被牵绊住脚步的男孩有些讶然地回头,“……不要紧。”他甚至想要收回手臂。
何皎皎看得更明晰。如果她没出现在哪里的话,陈涅一个人就算不完全能应付,也会更快脱身。她不自觉拉紧了几分。“……要紧的。”
春日的夕阳全数落下,连余晖也消散远去,天空一片青蓝,隐隐有暗下的趋势。何皎皎坐在石阶上,陈涅就在她身侧,二人中间隔着刚从路边药店买来的一盒创可贴、小瓶消毒酒精与便携棉签。
“抬起来下巴。”她动作很轻,用棉签给陈涅颧骨上的伤口消毒。
陈涅依言照做,这个角度,何皎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喉结上下跳动了一下。女孩的视线微微移开,于是错过了男孩复杂的目光。
消毒过后她一手拨开陈涅的额前碎发,一手撕开创可贴。“别皱眉呀。”
男孩眼尾狭长,眉头轻皱,似是不太高兴,又像漫不经心。在何皎皎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有什么情绪涌动。她看不懂。
好在陈涅没给她太多疑惑的机会,用一句质问就将他此刻的心绪袒露无余。
他一手抓住了何皎皎的遮挡他视线的左手手腕,说:“何皎皎,你不可以对我想靠近就靠近,想远离就远离。”
语气强势,眼睛却像在哀求。看似凶巴巴恶狠狠的,却有一点可怜。
何皎皎一怔,呆呆地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说完他看到面前女孩的瞳仁轻颤,趁着她呆愣的空隙一把拿过了粘在她指尖的创可贴,胡乱地贴在自己额头上。转过身不去看她,又站起身来。
“…走吧。”像是轻轻叹气。
不愿意为难她,也不愿意为难自己。
何皎皎反应过来后收拾好散落的药品,跟在他身后。“抱歉,只是考试将近,在时间不充裕的情况下,我……会优先选择提升自己的成绩。”
男孩走在前面没有说话,不知有几分相信这份说辞。
“陈涅!”何皎皎喊他名字甚至带了几分紧张,声音也不自觉越说越高“我们……如果我们考到一所高中……”
男孩脚步停下,却仍是一个背影。
片刻,他接过话茬“那就?”
“那就……那就另说。”这句话似乎是底气不足,何皎皎说得很小声,小到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好像这句话后他放慢了脚步,又好像一如既往。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几颗星辰缀上夜空,何皎皎抬头才发现,陈涅又一次把她送到了家门口不远处。
陈涅停下脚步,何皎皎越过他身前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转身。“你……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陈涅像若有所思,又像完全不知情“什么话?”
何皎皎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她张了张嘴,差点咬到舌头,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那个……越嫂是谁?”
“想知道啊?”陈涅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而此时恰有一辆车开过,远光灯一闪而过,何皎皎感到刺眼的瞬间又将他的脸看清了几分。贴了创可贴的眉骨下方的眼睛,像有天边的星星落入其中闪烁跳动。
他说——“另说时候再和你说。”
你永远都别说!没人想知道。何皎皎把今天的作业做完,洗热水澡的时候才有空把陈涅的那句话又拎出来琢磨了一遍。愤愤地想到。
穿好睡裙吹干头发后,她把自己扔进了香香软软的被窝里。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说清楚了?眼前的事情眼前过,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她才不在意什么越嫂,月嫂,还日嫂星嫂呢。
如果真有什么,陈涅还会是那样的态度吗?还会对她什么都不说?他敢!
窗外月亮周围云雾散尽,少女心事告一段落,一夜酣眠。
在三中的最后这些日子如同按了加速键,何皎皎没再给陈涅额外补习,陈涅也没再风雨无阻地送何皎皎回家,二人也不再避讳再正常不过的偶遇与路过,点点头,相视而笑,再道一句借过。
像一般朋友一样。只不过一般朋友不会在每次成绩单排名下发以后,第一时间去看另一个人的成绩,而后微微一笑,或是暗暗鼓劲。
大家都有自己的目标要做,面对中考这个同样的敌人,奔走于不同的火线。
何皎皎从卷山题海中翻越而过,再一抬头看,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归零。
考试真正来临之时,反而没有那样忐忑,按部就班地交完最后一门科目的试卷,何皎皎走出考场,深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向上看一眼,几只白鸽高飞盘旋,天空都比往日更加湛蓝澄澈。
随机分到的这个考场并没有什么熟人,何皎皎脚步轻盈地向外走去。
“皎皎!”
何皎皎很清晰地听到了考场外围的候考家长人群中的一声呼唤。她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何芊的身影。
女人背着挎包,应该是跟公司打了提早下班的报告,长风过肩,知性又温柔地站在一边。出挑到哪怕不是她的孩子,也会一眼看到她。
“妈妈!”何皎皎三两步跑过去,扑进她的怀抱。
“恭喜皎皎的初中生活正式画上了句号,为了庆祝这件大事,我们今天去吃春江阁怎么样?你想吃什么?腌笃鲜还是八宝鸭?”
母女二人挽着手臂走在路上,好似友人。
何皎皎忽然想起来,之前去医院那次,陈涅请她去的饭店,好像……就叫春江阁。
“不过我们还没去过,也可以都点来尝一尝。”何芊正说着,却被何皎皎打断。
“那……还是八宝鸭吧。”何皎皎说完,又觉得抢了话茬,干巴巴笑了两声。
何芊却好像正中下怀一般,转过头轻轻点点女儿的额头。“那你可以答应妈妈一件事吗?”她略一停顿,语气恢复自然“奶奶想你了,希望你在这个假期回去看看她。”
何皎皎心思敏锐,马上明白了妈妈停顿的那一下很显然是把原本准备的“爸爸”一词换成了“奶奶”。
女孩轻轻“啊”了一声,轻皱鼻头,无辜地冲妈妈眨了眨眼。在和初中生活说再见的第一天,她尚且不想与过去有太多牵扯。
女人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叹气道“好吧,那就先给你一个自由的暑假。但是春节的时候,你就必须要去看望奶奶了。”
何芊轻轻拍拍她“连续几年都不去拜年,太不像话啦。”
“那妈妈呢?”她去S市拜访奶奶,自从爷爷在她初二那年不在了,奶奶应该就和爸爸住在一起了。同时和爸爸住在一起的,一定还有他的那位新妻子。这样的情况下,妈妈并不适合和她一起回去。
何皎皎有些惆怅。S市本来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皎皎可以给妈妈放一个春假吗?妈妈有好几个想去旅游的地方呢。”
何皎皎只能点点头。单人旅行是重回单身的妈妈应有的特权。她不去再为几个月后的事烦忧,毕竟前面还有灿烂的晚霞、八宝鸭、更美好的高中生活冲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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