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琋把本子合上的时候，抬眼一看表，居然已经凌晨了，他的眼睛干涩，脑子嗡嗡响，好像是很久没有这样运转过，现在生锈了正在发出嘎吱嘎吱地抗议声。
捏了捏鼻梁，把台灯关上，他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竟然真的写了作业，而且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写完了，没有打游戏，也没有跟白文逸那群家伙一直玩到半夜，而是写作业写到了半夜。
拿起手机，屏幕亮得他晃眼，被静音了的手机显示着里面蹦出来的大量信息，但是点进去又一路滑下来，他为违规勾起的嘴角逐渐消失，心中希望看到的那个红点最终也没有冒出来。
他点进聊天页面，却又看了一眼时间，思考了一瞬重新把手机屏幕暗灭，房间里重新陷入了黑暗和安静。
十月的风顺着窗户一路飘到了郁琋的房间里，好像在向他昭示着秋天的寒意即将到来，他这才起身去关了窗户。
走到窗边的时候，郁琋从落地窗看到外面的灯火辉煌。
这里是与老城区截然相反的高新区，在地图上的位置也与D市相对立，仿佛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两个区的人有着天差地别的地位，可在郁琋的眼里，这里与老城区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光鲜亮丽了一些，但人都是一样的。
烂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烂到泥里，有钱有势的烂人比老城区传闻中的那些人更恐怖。
————
林小小依旧是天不亮就起床，眯着困倦的双眼凭借着肌肉记忆走到了厨房准备做饭，可刚踏入厨房，就被里面的亮光晃了眼。
林漠从厨房里将煮好的面倒入碗里，一转头看到睡得懵懵懂懂的林小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起来了？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到主路上。”
林小小愣了一下：“这么严重了吗？连大清早的都要送？”
“天还没亮，不安全，反正我送你到主路，等有了路灯和车的时候你再自己走，感觉该给家里买辆自行车了，你这样走下去太浪费时间了，等到高三更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
林小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等高三的时候再说吧，哪有那些闲钱。”
“你妈离婚的时候给的那些钱还存着……”
林漠话说到这里忽然就收了声，因为她看到林小小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他知道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于是赶紧闭嘴，免得大清早又开始吵架。
“都说存着了，那就存着别动。”
林小小说完扒拉了几口饭就起身拿着包要走，林漠见状本来还想叮嘱她再吃几口，但看她脸色不好，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拿起来茶几上的散装的面包准备塞到林小小的书包里，让她饿了记得自己吃。
结果刚拉开书包的拉链，里面满满当当的零食和糖果就呈现在了林漠的面前，让他傻了眼。
“小小啊……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零食了？”
林小小神情一滞，尴尬地笑了一声，把书包重新拉上，在门口穿鞋的动作都有些自以为地不自然起来：“同桌送的。”
“同桌？”
林漠跟在林小小的身后出了家门：“我怎么没听你说起来过你这位同桌，看起来人还挺好的？我还担心你在那种学校里会被人欺负呢。”
“谁敢欺负我啊？”
两人说着话时，有不少昨晚林小小无意间瞥到的人从身边走过，神情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继续低头走路，整个老城区的本就低沉的气氛更压抑了几分。
“尽量记住他们几个的脸，都是一伙儿的，跟咱们不一样，别招惹，下午放学早点走，我还在这里等你。”
林漠说完正要目送林小小走，抬眼就看到前面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身上穿着和林小小一样的附中校服，正眯着眼睛靠着灯杆，好像在闭目养神。
他一把拉住了林小小的胳膊：“等等。”
林小小顺着林漠严肃的眼神看过去，看到郁琋的瞬间头疼起来。
完蛋了，忘了这家伙是自己的跟屁虫了，还偏偏被林漠给撞上了。
林小小没来由地感觉到心虚，她的耳朵不知道为何染上了一点绯红，又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鼻尖：“爸，那是我同桌。”
“同桌？”
林漠打量着郁琋，郁琋顿时感受到了一道不自然又抱有敌意的视线，便睁开了眼转过头来，正好和林漠的视线对上。
两人都沉默着打量着对方，反而让旁边的林小小尴尬到额头冒汗。
“好了，爸，我要去上学了，你回去吧。”
说完林小小率先推了一把林漠，把人往回拉，林漠却忽然开口说：“你书包里的零食，就是这个同桌给你的？”
“是我给的，叔叔。”
郁琋忽然走上前来，笑着说：“林小小同学是我的第一位同桌，她学习成绩优秀，我想让她帮我提升学习成绩，所以送了点零食当做见面礼，也想做个朋友。”
郁琋的笑容单纯明亮，天真坦然，要不是林小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都要被他那精湛的演技给蒙骗过去了。
“怎么起得这么早，天还没亮呢，是在等谁呢？”
林漠也笑了起来，似乎是随口一问。
“我有早上起来晨跑的习惯，跑到这里想到林小小同学家住在这附近，所以就想着等她一起去上学。”
林小小站在林漠的旁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伙的瞎话真是张口就来，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是这样啊，我们小小这也是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转学，要是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麻烦你多多照顾了，她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多多提醒一下。”
林漠拍了拍林小小的书包，把人朝前推了推，然后就转身走了。
林小小走到郁琋旁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到一丝伪装的蛛丝马迹来：“在我爸面前演得真像。”
郁琋顿时满脸的无辜：“我演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
林小小哂笑一声：“那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家住在哪里？”
郁琋愣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林小小冷笑一声，说：“你看，你跟我都不肯说实话，我还能指望你会跟我爸说实话吗？”
连林小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的语气颇带了几分嗔怪的味道，但无论如何，落入郁琋的耳朵里都十分的受用。
“高新区。”
郁琋最终还是选择开口告诉了林小小：“我家住在高新区。”
“高新区？”
林小小瞬间感觉自己都被气笑了：“你家住高新区，你晨跑横穿整个D市，跑到老城区门口和我一起再走着去附中，你是闲的吗？”
“好像……是挺闲的。”
面对郁琋的死皮赖脸口无遮拦地跑火车行为，林小小颇为头疼：“我五点起来，走到附中要七点，你要是真的是来晨跑的，且不说你的体力行不行，难道你是不用睡觉的吗？”
郁琋在林小小目光灼灼的逼视下，最终选择了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说实话，我不是来晨跑的，我是坐车来的，这回真的是实话了。”
“坐车来的？你天不亮坐车来这里等我一起走着去附中，到底图啥啊？”
“嗯……要不你猜猜？”
林小小耸耸肩膀，选择放弃这个话题。
早上罗峰按时走进教室检查大家晨读状态时，看到郁琋又一次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且桌子上摆着的课本还打开了的时候，差点又一次惊掉了下巴。
如果说一次只是巧合，那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注意力始终都黏在郁琋身上，他注意到郁琋好像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晨读，而是低头看着什么，手中还拿着笔写写画画。
出于好奇，罗峰在教室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郁琋的身旁站定，瞥了一眼郁琋的桌子，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当罗峰看到郁琋正在做英语的阅读理解题时，他终于是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直接扭曲了。
郁琋，在做题？
这话说出去，整个学校里都不会找到一个人相信！
似乎是感觉到罗峰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有些长，郁琋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捕捉到了罗峰来不及收回去的惊讶表情，他立刻笑了起来：“罗老师，怎么了？”
罗峰扯出来一个尴尬的笑容：“郁琋，你干什么呢？”
“罗老师看不出来吗？我学习呢。”
郁琋的口气里带着反讽，但显然罗峰对他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他重新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仔仔细细辨别着郁琋面前的书，再三确定了真的是英语阅读理解的习题册之后，才带着满腹的狐疑回到了讲台。
“看来你说的没错。”
郁琋忽然转头对林小小笑着说：“如果我真的考到了全市第二，一定会看到很多人精彩至极的表情，这确实是很有趣的事情。”
林小小刚才把罗峰和郁琋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当时真的差点就没憋住笑了出来。
“那是，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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