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未死生灵

一周前。

项翛年就来到了这里。

当时,在一段白光忽闪和路人惊悚的尖叫声中,项翛年觉得自己怕是活不了了。

但。

意识陷入模糊,灵魂又飘飘然然,在朦胧与清醒之间,好似漂游了许久,她又睁开了双眼。

最初,项翛年以为自己侥幸活了下来,可当意识回笼,回想起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时,视线中燃起的猛烈火光,还有舔舐到肌肤上避无可避的滚烫火舌……理智告诉她,她该是死了的。

可是。

现在。

她又像活人一样,睁开了双眼,四肢活动良好,大脑的认知判断能力也清晰……嗯,等一下,面前这些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小火苗,还有身边一个个长的像棺材一样的床……是怎么回事?

她出现幻觉了?

“项翛年,24岁,生于20xx年xx月xx日3点31分,卒于20xx年xx月xx日23点25分,是你本人吗?”

在项翛年呆愣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询问的男声,从项翛年的耳边传了过来,没有感情地播报着项翛年熟悉的信息。

项翛年:“?”

带着疑问,项翛年转过头去,以为自己能看见所谓的黑白无常,或是牛头马面。

但是,对方却穿着得体,一身纯白无洁的丧服,拿着一张薄薄的纸,顶着正常的人头,看着年纪不大,用虽然没有感情但也算正常的语气,在和项翛年对话:

“项翛年?”

“到!”

感觉有种被点名的压力,项翛年下意识的,大声的,应了一声“到”。

应声之后,项翛年有点赧然,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但对方好似见怪不怪的样子,照旧操着他那副没有感情的嗓音,对项翛年道:

“项翛年,查看条约,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在这里签上大名,按上手印,你就可以领取钥匙,办理入住了。”

说着,白衣青年给项翛年递来了一张公约,依旧是轻薄的一张白纸。

虽然疑惑很多,但项翛年还是双手接过,选择看了公约上的内容再说。

一入手,看似轻透的白纸,并不如项翛年想像中的那样不结实,反而极具质感,手指摩挲间,薄薄的纸张偏偏又能感受到厚实。

项翛年心中一凛,仔细地看起了纸上的文字:

“首先,很遗憾,你死了。

其次,恭喜你,还没有完全死。

这里是地府。

你将获得一年的居住时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将在睡梦中,回顾自己的人生。

在下一世,或许可以弥补遗憾……

请注意——

只有前世的大善者、被给予功德金光的生灵,在死后,才能获得这样的一次机会。

机会难得,烦请珍重。”

嗯?

什么意思?

项翛年看懂了文字,但是这些文字组合起来的含义,却让项翛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那个,这位先生,请问,这公约上写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问,项翛年把自己上学时候,被无数良心教师培养出来的良好品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白衣青年好像也做惯了这样答疑解惑的角色,只听他寻以为常的,把一只纯白的笔,递到了项翛年的手上,一边打开红彤彤的印泥,一边向她解释道:

“一年后,你们同一天在彼岸办理入住的未死生灵,会由阎罗王抽选幸运儿,获得重生的机会,你睡一觉就什么都知道了,好了,签字。”

语罢,如同提前设定好运转优良的程序,白衣青年把印泥送到项翛年的手边,示意她签字画押。

重生啊……

听起来挺吸引人的。

“那剩下的人呢?”

项翛年迅速捕捉到对方言语中的漏洞,开口问道。

虽然公约上,没有出现任何不利的陷阱,而且看起来,对于没有那么甘心,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人类来讲,这样的条件,算得上是中彩票了。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项翛年的确还没有接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的事实,这样的条约,再加上一年的缓冲时间,是个人都知道签下名字,有利无弊。

然而,项翛年总是想

其实到这一步,白衣青年之前接待的多数未死生灵,都已经迫不及待地签字画押了。

项翛年,是白衣青年接待经历中,为数不多,在面临“重生”这样让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诱惑下,还能保持冷静,向他询问潜在的细节。

白衣青年先是扫了一遍纸上记载的项翛年的生平,随后,他掀起眼帘,定定地看了项翛年一眼,但很快,一个呼吸间,他就垂下了眸子,好像刚才项翛年对上的那双莫测却带着点兴味的眸子,只是一场错觉。

在项翛年以为自己不该问,惹对方不快就要放弃直接签字时,对方开口了:

“剩下的人,因为在彼岸住了一年,就算没有重生的机会,灵魂会比其他刚死的灵魂更凝实,下辈子,无论寿数,还是福禄,都比旁人更强大。当然,这是建立在这个未死生灵下一世依旧行善积德的基础上,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享受了命格不该有的富贵,死的也比旁人快。”

白衣青年的心情,仿佛突然变好了的样子,打开了话匣子,给项翛年额外解释了一嘴。

就是那张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

饶是如此,项翛年也在细微之中,感知到白衣青年声调的轻微转变,对此,项翛年眸光一闪。

不过,不知道对方抱有什么目的的情况下,她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于是,项翛年装作没有察觉到,继续问道:

“那名额呢?”

“一个。”

“好的,谢谢。”

听到名额只有一个的时候,项翛年的心,定了下来。

只有这样极少数才能达成的苛刻条件,才让“重生”这样的“胡萝卜”具备可信度。

以现有的信息整合,项翛年也找不到拒绝签字的理由。

想罢,项翛年利落的,在白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也配合地按上了手印。

白衣青年扫了眼纸张上写得肆意的签名,顿了顿,似有意外,但他面上仍旧不显,向项翛年随意地丢了一串叮铃当啷的钥匙:

“喏,你的钥匙,千万别弄丢了。跟上,带你去你的房间。”

“哦,来了。”

没想到对方就这样把钥匙凌空丢了过来,项翛年手忙脚乱地接稳收好,动作迅速地爬出了阴凉的棺材,跟上前方白衣青年的脚步。

“这位先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项翛年踩上平坦的地面后,一路小跑走到白衣青年的身边,控制在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同时她没有放过路上的时间,开始套话。

第一步,先互通姓名。

这样在对话的来回,才能不显得那么生疏,也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更方便项翛年进一步套话。

按照常理,项翛年的打算,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里是地府。

不是她熟悉的,生人存活的世界。

白衣青年,在听见项翛年的问话时,平稳的呼吸一错,完美无瑕、自始至终都看不出人性化情绪的精致脸庞,猝不及防似的,怔愣了一瞬。

但这也仅仅只是半个呼吸的停顿,白衣青年立马恢复了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去。

这寸厘之间的停滞,若是常人,不仔细注意的话是留意不到的,而时刻留意着对方神情的项翛年,自然是没有错过,她心中一咯噔,以为自己又踩上了对方的雷点,当即收声,一时之间,不敢说话,空气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在一定的条件下,没有人说话的场合,总是有种诡异、让人感到压抑且不自在的不适感。

现在,项翛年面临的就是类似的场景。

倏的。

“白七爷。”

在项翛年犹豫再度开口转移话题还是保持沉默装作乖巧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白衣青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直视项翛年的双眼,然后开口了。

白七爷?

好像在哪里听过……

项翛年企图从自己的回忆中,找到相关的印象,但似曾相识却分辨不明的模糊记忆,让项翛年没有收获。

之前白七爷没有说话,其实是在思考,因为已经他成为鬼差已经几千年了,知晓他身份的鬼或人或神或是其他的谁,不会问这样,宛如还在人间的问题。

而不知道他身份的,一般是像项翛年这样,刚刚来到地府的亡灵,他们在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不是大吵大闹吵着要回人间的,就是胆小如鼠一看到他就跪求的。

在白七爷看来,两者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都会让他工作量激增。

其中,也不乏极少数的有识之士,认出他的身份,不过这样的人,一般也只会对他抱有无上的敬畏之心,他干活省事但也无趣。

所以,像项翛年这样,初闻自己的死讯,还能保持冷静,言语交谈之间进退有度,试探他的口风,从他这里获取有用的信息……胆子也够大,更没有惧怕,甚至把他当做寻常人类一样搭话,起码在他听来,项翛年的心跳,除了在看到那张公约的时候,不规律地跳动了一下后,都基本维持着平稳的状态。

哦,不对,刚才他因为从项翛年的问话中,久违地感受到了人间烟火气,停顿没有说话的时候,项翛年的心跳也加快了,不过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但,这样的稀奇,在这千年间已经见识了众生相的白七爷心中,也留不下一丝痕迹。

“到了,有事就找你们这里的宿管,她在一楼。”

到这里,白七爷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最后留下这一句,转身就不见了。

项翛年:“……”

瞬移?

嗯,就,也是,可以理解。

毕竟这里,到底不是她熟知的人间了。

多少还保留着生前习以为常的认知,并没有白七爷想象中那般快速适应自己身份的项翛年,在见识到打破常规的瞬移后,还是产生了短时间的错乱。

随后,项翛年无奈一笑,对着面前的门牌号——1212,找到了对应的钥匙,对准锁芯。

“咔哒。”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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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梦境来回顾人生吗?

……对自己来说,不知道是奖励,还是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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