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作思忖状,好一会儿,对着关星沉道:“朕记得你之前参加过两年的梨园马球会,还拿了不错的名次,想来马球技艺确实是不差的,你可愿意?”
关星沉低首道:“已是多年前的往事,臣年少轻狂,如今技艺生疏,恐难以胜任。”
皇帝不赞同道:“你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哪里来的年少轻狂一说?”
关星沉立即道:“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一旁的邱宏光道:“陛下,关公子正是年少力壮的年纪,哪里会技艺生疏?“
“关公子为人谦逊,还请莫要推辞,难道关公子要眼看着你的好友与胜利失之交臂吗?”
关星沉确实想到了李玉石方才那番话,还有他恳求的模样,一时不语。
皇帝见状,也道:“你二人既是好友,你就暂代他打完剩下这场比赛吧,不必有过多压力,尽力即可。”
关星沉:“……臣遵命。”
*
妙善在原地坐立不安,时不时踮起脚看看高台之上的情况。
然而隔得太远,她只能看到关星沉在和皇帝对话,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是过了没多久,妙善看到关星沉转身离开,却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心一紧,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
大约两刻钟后,这场比赛的队伍重新骑马入场。
妙善皱了皱眉,还要比?李玉石不是已经不能上场了吗?两对人数悬殊快有一半了,为什么还比?
可是下一瞬,她就愣在原地。
因为她发现李玉石方还是五个人,而且那人群中的骑在马上,缓缓入场的,不是关星沉又是谁?
关星沉?他答应李玉石参加了?
妙善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在两方交接握手后,场外太监重新拿了半柱香,然后开始焚香计时,幕板上的比分也没有擦去。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一声锣响,比赛继续。
关星沉和其他四个人沿用李玉石的战术,继续在包裹中前行。
对方冷笑一声,他再次看了看上面安坐着的邱宏光,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收回。
马球在场地上滚来滚去,最终滚到了李玉石这边队伍。
所有人立马把马球包围起来,然后朝球门方向前进。
岂料这次对方队伍竟然不顾一切地拦截在他们前面,连成排,迅疾又快速,让他们来不及反应,只能立马勒马停下,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阵脚因此散乱开来。
马球也因此直冲到对方的马蹄下,对方人高喝一声,挥杆,马球立马高高跃到半空之中。
对方队伍纵马疾驰,纷纷追向马球的方向。
很快,对方队伍得一分。
领头人笑得灿烂,挑衅地看向对面五个人。
其他队员本就因李玉石的被迫退场而心情低迷,如今这么一搞,更有人绷不住,觉得必输无疑了。
关星沉只淡淡地扫视一眼所有人:“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胜负。”
所有人强打起精神,再次商量对策。
关星沉看了看对方耀武扬威的模样,心中思忖一番。
其实李玉石的战术很有效,既避免了人数上的短处,也避开了对方猛敌的攻击。
然后不宜一用到底。
如今对手已然找到攻破他们阵脚的办法,继续下去,比分只会拉得越来越大。
关星沉看了看幕板上双方的比分差异:他们落后对方三分。
他招了招手,示意所有人过来。
下一局开始了。
这次关星沉迅猛突击,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纵马疾驰,率先抢到了马球。
领头人愣了片刻,立即指挥三人追上去拦截。
关星沉的马跑在最前面,风扬起了他的乌发和衣袍,衣诀纷飞,少年鲜衣怒马。
妙善在上面呆愣愣地看着,她觉得……这才是关星沉本来的模样。
关星沉挥杆打着马球直往球网冲去,然而没过多久就被抄上来的四个人包围住了。
关星沉勒马疾停,马扬起前蹄嘶鸣,谁也没料到,他竟然朝着反方向,一杆把马球挥到来时的方向了!
色彩斑斓的马球在高空中旋转前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夺目,最终落到了队伍其他人的身下。
他们显然已经等待多时,纷纷纵马带着马球奔向离他们最近的球网。
对方队伍有四个人包围在关星沉这里,离他们太远,根本赶不过去,剩下三个人立马前去追拦,然而他们配合得太完美,很快就把马球击进球网中。
李玉石方得一分。
这一分鼓舞了原本低靡不振的士气,众人重新燃起希望,再接再厉。
对方领头人低啐一声,怒眼死死盯着关星沉。
新的一局开始,这次所有人紧盯着关星沉,只待他一行动就把他拿下。
然而关星沉虽然立马动身,却不是夺马球而去,他纵马跑到了对方这边场地的后面,张扬地瞧着他们。
领头人一愣,下一瞬惊道:“不好!”
转头望去,马球早已被其他人拿到,正要进网。
李玉石方再得一分。
全场忍不住响起掌声,所有人都为这后来居上的队伍欢呼喝彩。
妙善也兴奋地跳起来,在人群中欢呼:“关星沉!”
场地太大,离她太远,关星沉根本听不见,然而妙善也不在意,奋力的鼓掌。
高台之上,皇帝赞许地点点头:“关家小子果然马技不输从前啊。”
一旁的老宦官陪皇帝看了数不清的马球赛,对其中局势也是分析得十分透彻。
“关家这边队伍人数和技力都不如对方队伍,想要赢得用巧劲儿,这关家公子倒是和关将军一样,善于排兵布阵,智用妙计啊。”
皇帝听着他的话,略显混浊的眼珠一转,微微一笑,继续观看比赛。
下一局马上开始,对方领头人胸膛起伏,不发一言,只阴鸷地盯着关星沉。
锣声响动,这次双方皆分散队伍,朝着场中间的马球奔去。
对方队伍率先拿到马球,李玉石方所有人追围上来。
马球在领头人的马下,他一边挥舞着马杆,一边纵马朝球网过去,待近时发现,关星沉已经守在了球网旁边。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领头人冷笑。
他并没有调转方向,只当没发现一般,高兴地继续朝球网奔去。
待近了时,领头人挥杆,马球立即跃向球网,关星沉在此时出手,也挥动马杆,登时马球在空中硬生生地调转了方向,朝领头人身后飞去。
他身后是佯装拦截马球的人,实则早就准备好等关星沉把马球打过来,待马球到了他的马下,立即夹紧马腹,从马球场的边缘绕回去。
关星沉见状,也就轻夹马腹,准备回去。
然而领头人见本该进网的马球突然飞走了,气得大吼一声,立即纵马追上去,想要把马球抢回来。
在妙善眼里,他纵马疾驰,经过了关星沉身旁,拼尽全力想要追回马球。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匹马靠得太近的原因,关星沉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不过幸好他及时稳住了。
妙善松了一口气。
场内,无论领头人如何奋力追捕,球还是进了李玉石方的球网里。
至此,双方打成平局。
场外,焚香只剩最后短短一截,胜负即将揭晓。
李玉石方队伍里有个十四岁的少年,是五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
他其实和李玉石并不认识,是当初李玉石在京城到处招揽成员,他便过去了。
马球运动虽然全京城人都热爱,连八岁小孩都懂一点规则,可真正能打得起马球的只有达官贵族。
寻常百姓没有这个条件,只能自己动手做一个,在平旷的空地上划出一小块地来,拿两根木棍,一个骑在□□当作马,一个当作马杆,这就是简陋版的马球运动了。
少年父母经营着一个小书铺,生活只能算小满,并不是优渥的家庭。
他从小就喜欢打马球,凡是有贵人开场打球的时候他都风雨无阻地前去观看。
很多时候,少年一个人跑到城外,找到一块比较大的地方,一个人津津有味地挥舞着木棍。
第一次真正打马球是在替一户人家打扫私人开的马球场。
夕阳里,他和一同打扫,同样对马球喜爱的同龄人悄悄地在马球场里过了一会儿瘾。
没过多久,他就因为掌控不好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并没有气馁,相反,这次短暂的经历让他更加喜欢上马球。
那日,他瞧见李玉石招募马球成员的布告,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在布告前站了很久,他终于颤抖着手,把它揭了下来。
站在李玉石前面的时候,李玉石对他频频投来怀疑的目光。
李玉石提出和他打一场。
他打得其实很烂,这些年虽然他攒钱买了马匹和马杆,但能正式上场的机会少之又少。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玉石答应了。
他又惊又喜,此后一直跟着他训练。
短短几个月,他奋力学习如何打得更好,虽然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打了多年的人,但他想尽全力,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儿。
李玉石退了场,他心里真的很害怕恐慌,他没有足够的谋略,拼的都是一身蛮力,只能尽量不给整个队伍拖后腿。
幸而新上场的公子十分厉害,不仅技术好,还善于谋略,原本已经不抱信心的赛事,如今已经打成了平局!
关星沉骑着马踱步过来,少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崇拜和信任。
“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打?”
关星沉轻咳一声,道:“你们三人,按照之前讲的,分别守在角星、天元、边星三个点上。”
“而你,”关星沉看向少年,“你守在球网前面,负责一杆进网。”
少年怔愣,反应过来后脸上却是满满的恐慌:“不!公子,我不行。”
关星沉皱眉看他:“为什么不行?”
少年抿了抿唇,道:“我经验有限,年龄又是最小的,力气不够,我怕…我打不进去。”
关星沉看着他:“你既然这么差劲,那李玉石为何还要把你招进来?他疯了么?”
少年一愣,没有说话,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李玉石为什么会同意让他加入。
关星沉道:“你虽然力气比不上我们,但爆发力强,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我不信你连球都打不进去。”
少年看着他,关星沉眼眸里全是认真,没有一点……不相信他的样子。
队友之间,就是要相互信任的。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突然有了信心,他看着关星沉点点头,严肃道:“我会努力打的。”
关星沉点点头,不再多言,对其他人道:“时间不多了,都准备准备吧。”
其他人陆陆续续骑着马入场,关星沉走在最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少年关切道:“公子,你不舒服么?没事吧?”
关星沉摇摇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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