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屋外实在是熟悉极了,许岁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可能比待在游戏外还要长久许多。
因为太过熟悉,他发现了许多细微处的不一样——墙上高处固定有一整条轨道,沿着轨道走,尽头挂着两条纤细的铁索。
他刚接收完很大一部分的记忆,不同于先前几个副本只给他一些零散的片段,这一次的记忆非常连贯,足够让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在房间里置办过这个东西。
那就很奇怪了。
这铁索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要拿来拴住什么动物,因为那上面挂着一对……手铐。
许岁:“嗯?”
他的房子什么时候改成牢房了?!
还不等他从震惊中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屋外就有一道声音透过扩音器穿透力极强地传遍了整栋房子:“队长!您真的要起了!!再不起床就来不及开会了!!!”
开会?
许岁的目光从手铐转移到电子台历上——今天是二十号。
每月二十号早晨十点,所有小队的队长都要在“未来”集合,接收来自现实世界的信息,并制定新的游戏修复执行方案。
《踏光》的游戏背景真实地还原了现实世界,但有一定的延迟,坐标设定有四个维度,除去常规的三维,第四个坐标是时间。由于时间的流逝,时间坐标会不断更新,而“未来”就是时间坐标的更新点。
现在是早晨九点五十四分。
许岁最快的一次洗漱总共用了五分钟,这一次他打破了纪录,成功刷新最快用时:四分三十二秒。
还剩一分多钟给他赶路。
——
“未来”。
常安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对面依旧空着的座位,不禁皱了皱眉。
“Andermit,不要再看了,不到最后一秒Xu是不会来的。”常安在旁边的人看着手里的汇报,头也不抬地说道。
常安在闻言,说了声“抱歉”,起身为他桌上的空茶杯添上新茶。
茶壶放下的那一刻,有一阵风拂过,杯中才平静下来的水面又起了涟漪。
那阵风在流光中凝成实体,正是才起床不到十分钟的许岁。
“早安,Xu。”常安在旁边的人朝着许岁抬起茶杯顿了一顿,随即收回手喝了一口。
许岁在会议开始的铃声中从容落座,笑着回道:“早安,Antor,这次怎么没看见你的妹妹?”
Antor无奈地笑了笑:“她又想当队长了,正在四处挖队员。”
“还真是坚持不懈。”许岁应承一句,目光扫过对面的常安在。
常安在也在看他。
会议开始了,圆桌之上浮现出一块巨大的影像,上面是一根缓慢加载的进度条。
许岁收回目光,低头理了理睡衣的领子,面前无形的气流托起茶壶往他杯中倒了半杯茶水,剩下半杯全加了冰块和糖。
常安在又皱起了眉。
Antor看看许岁,又看看自家副队长,早起的烦闷忽然消了大半。
妹妹说得没错,看别人眉来眼去比自己谈情说爱有意思多了。
不过Xu跟他们队里Cui的关系好像比和Andermit好多了……应该说Xu的小队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Andermit更能眉来眼去。
常安在静静地等待着进度条加载,身旁神游的队长却突然看着他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常安在:“?”
不是才倒完茶吗?你都没喝完!
许岁整理好衣领,终于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人模狗样了——如果穿的不是睡衣的话。
他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只是大概能猜到现在仍在副本里。
上一层的通关奖励后他的记忆就全部恢复了,回想起前面那几层好像做了一场又一场大梦,然而这梦的创作者竟然还是他自己……或者说也有常安在参与其中。
叶迩的故事其实也可以说成是常安在的故事,是常叔叔带常安在出门办事时遇见了碰瓷的女人,回来后常安在当成睡前故事讲给他听,用了第一人称,所以主角没有名字。
凌余和凌景的故事是他稍微大了一些,自己想出了两个人,常安在帮他编了一个故事。
归澜的故事是完全是他自己闲着无聊的时候写着玩的,但结局并不是归澜夺位报仇,而是打完那一场胜仗后自己交了兵权,孤身一人游历四方。
后来许岁被困在《踏光》里,倒也没闲心去编新的故事哄自己玩了,于是副本系统把背景接进了真实的经历。
好消息:他可以光明正大用技能了。
坏消息:他不能确定这个“常安在”是真的还是副本捏造的。
常安在卡个bug把瓜皮给挤了,他现在没办法看任务,难得迷茫着放空了大脑。
进度条走到了尽头,影像随即一闪,切换成一个悬停的半身人像,那人像微微一欠身,笑道:“诸位早安,我是此次负责沟通的联络员,代号‘Dream’,请提出你们的问题。”
提问的人很少,因为这时大概已经是游戏接口出现故障的第八个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游戏里的生活,能问的无非是“接口修复进度”和“身体健康状况”。
这晨会变得越来越像个形式了。
没有人在意那个人像回答了什么,因为他们没人捕捉到任何跟前一次集会上的回答有哪怕一字之差的回复。
Antor低着头看终端上属下汇报有关妹妹的事,顺便处理一下不太用脑子的公务。
常安在一边让许岁保持在视线范围内,一边装模作样地开着终端掩人耳目。
许岁没理他,自己试着预约了一个副本,竟然成功了,可瓜皮并没有在提示“操作成功”后冒出来。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常安在用了什么手段把瓜皮锁住了;要么是瓜皮因为bug失去了在副本中开启子分身的功能。
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常安在有前科——
“常副队,我的副本助手打不开了,借你的发个消息。”许岁多次尝试召唤瓜皮无果后,终于还是拉下了脸皮。
常安在如沐春风,转头就给自家队长发消息:“许队的副本助手出了点问题,我和他一道走,祝您与Anwar玩得开心。”
交代完就当着Antor的面凑到许岁跟前去了。
“岁岁来,随便用。”
许岁曾经试图让常安在保持距离,不要叫得这么亲昵,然而没用,就随常安在去了。
反正这么叫他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们也确实还有几分交情。
“好了,我要去找他们,你忙你的去吧。”
常安在看了一眼,聊天记录被处理得十分干净,于是收起副本助手,仍然跟着许岁。
许岁不管他,化风飞了一段,一回头发现没把人甩掉,终于忍无可忍,不耐烦地说:“常副队,闲得没事干可以去啃打火机。”
——别在这碍眼。
常安在选择性聋瞎,从善如流地递上了副本助手:“万一他们有事找你,或者任务有变,你看不到错过了怎么办?我不放心你,伯母还让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好样的,还搬出长辈了。
“那就替我妈先谢谢您了。”许岁咬牙切齿回道。
常安在早就习惯了许岁这不知道跟谁学的六亲不认的性格,没把他那讽刺的语气当回事。
许岁甩不掉这尾巴,干脆开了传送。
传送有三十秒的前摇,而且是范围传送,本来他是想等常安在走了再自己传去找人,没想到常安在赖上他了,那还不如直接带过去。
传送阵一开,常安在就知道许岁不打算赶自己走了,心下乐得往许岁那边蹭了两步。
许岁默默退了一步。
虽然他被关在这个破游戏里过少说也有了几十年了,但是不妨碍他依然保留有一些十八岁男高中生的特性——比如不喜欢跟比自己年龄大的男人产生肢体接触,尤其是常安在这种比他高两厘米的。
常安在没当回事,传送阵这时生效,许岁就直接化了风。
传送这个功能说到底是单独开辟一个临时通道,然后通过这个临时通道实现范围内多个单位的光速传输,尽管在开发这个功能时开发者已经很努力地优化了被传输单位的体验感,但最终结果还是不太尽如人意。
传送耗时根据距离的不同一般为十秒到三分钟,十秒以内的传送除了出行不便的人大概是没人用的,超过三分钟的传送也很少有人用,因为传送用时越久不适感就越强烈。
如果是许岁这种晕车非常严重的人可能传送超过三十秒就开始想吐了,所以许岁解锁化风天赋之前是能御剑就御剑,宁愿花半个小时自己赶路也不愿意用传送。
但自从许岁解锁了化风的天赋之后就没再受过这种苦,因为他发现化风时大部分环境对他的影响会变得非常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包括传送时所处的环境。
常安在是见识过许岁晕车的时候有多虚弱的,但是这次传送只用十五秒,他没想到许岁还要化风。
“其实我带着晕车药和薄荷糖……”
许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来,实打实的3D环绕音:“什么味的?”
“榴莲。”
许岁沉默了一瞬,怒道:“你毛病吧?”
常安在咧嘴一笑:“骗你的,是芒果。”
许岁已经不想理他了。
常安在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特地给某人准备的,没想到某人这么狠心,一点都不领情。”
许岁无语:“这里没别人,你别装了。”
话音刚落,周围天光大亮,传送阵前站了一排人,目睹许岁踹人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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