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笃笃往前,缝隙里一双融在黑色里的眼睛。
深重,暴戾,充斥**,蛊惑人心。
在围拥着的一片蓝色灰色中间,那样的漆黑瞳孔实在非常特别。
人群站在两旁凑热闹似得围观,一个小女孩好奇张望,随后被一双大手盖住了视线。
她问:“妈妈,里面关着什么?”
“那是恶魔。”
“他做错了什么吗。”
“它把我们的光明神弄丢了。”
“那他现在要去哪?”
“它要去接受洗礼,请求神的原谅。”
小女孩没有再问下去。
所谓的恶魔被押送去了另一座高塔。这场洗礼也不过是酷刑加上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制服他押送他的勇者打开铁门,居高临下和他对视:
“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
谢禅头也没抬。
那人笑问:“为什么这么冷淡,你不是为了我才做到这种地步吗?对你来说,他们只不过是蚂蚁罢了。要离开太简单了。”
他低沉一嗤,“倒也没有为你。”
“是吗。大家都活了几百年,怎么不坦诚一点。”
谢禅确实没有什么太清楚的时间概念。脑海里那另一个人的痕迹和影子已经很模糊了。
模糊得叫他觉得那些像是频繁温暖的梦。
谢禅没回应他,熟门熟路走进阴沉沉的高塔,踏上楼梯,在那一把血腥气浓重的椅子上坐下:
“行了,别浪费时间。”
这个世界他是个背着诅咒和祝福出生的孩子。
熬过成长期,花了几百年坐上高位,再按着剧本跌落神坛。精准踩遍所有的惨点。
他还挺希望弈司在他风光大好的时候早一点出现,但没有,他的十四这次来得很晚。
日复一日的东升西落和那些诅咒在消磨他的记忆。
而那位自以为用爱把控住恶魔的新任国王叫卓梵,一样是个命长的,在儿时谢禅被丢掉时把他捡回去养了几年。
说是养,也只是给了个住处,在意得很少,随他自生自灭比较贴切。
而且这一波看似仁慈的收留另有目的。
找上谢禅救下他,只是因为他血统特殊,能够拯救他挚爱的亲王。
谢禅偶尔庆幸自己先前遇到的是弈司,也庆幸自己脑子里还留着过去。
如果换个人来站这个位置,那些黑暗里偶尔的善良和关爱,是比刀子还要恐怖的存在。
一年一度的洗礼,简单来讲就是取舔狗的血拯救白月光。
非常烂俗的我爱你你爱他的西方狗血故事。
谢禅懒得配合给台词做表情,永远冷脸相待,卓梵只以为他在引起自己注意。
空室中央的暗红椅子外套了巨大透明玻璃罩。
谢禅坐在其中,红椅背和脚底圆盘连着管子往上通,手脚有铐子固定。
避开要害的刀伤和背上精准插入的针尖把血液收集聚拢,一并往上送。
这一场凌迟要持续很久,他体质特殊,禁得起这些,卓梵在一旁也看得平静,心无波澜。
他想,他够强大,出不了事,也就难受一些。
但这样的难受他本身是没有尝过的,只是看谢禅反应平平,就真以为不过如此。
玻璃罩打开,里面男人面色苍白,步子缓慢。
他身上还带着猩红,气味浓重往卓梵鼻尖钻,始作俑者过去伸手想扶,谢禅侧身一过,视若无睹。
银发男人反手紧握住他小臂,眼神晦暗:
“脾气真差。”
他说着就准备凑近舔干净谢禅手上的血痕,类似对乖巧大狗的一种褒奖。
谢禅面色不好,拿开了手,眼里厌恶一点不收:
“挺脏的。”
卓梵:“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
空气一滞,男人看向他:
“我可不经常这样,你得珍惜机会。”
谢禅笑笑:“怎么,你发情期找我解决是吗。”他话里无情:“换个人吧,我没兴趣。”
卓梵确实有那么点迹象,但问题不大。
他不太懂,谢禅自愿败给他,沦落到阶下囚,甚至甘愿一年一年献出半条命。
做什么都可以为他的主,却根本不碰他一下。
空荡森冷的房间谢禅半靠墙边歇着,唇色淡眼神也淡。
被拒绝的卓梵在他身旁。
“你不想要我吗?”
静谧里他低声问,带着微妙的暧昧和挑衅重复:
“你难道不是想要我吗。做到这个程度,不赚点我都替你不值。”
谢禅抬眼,低低一笑: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卓梵无谓一挑眉,满脸都是被爱者的有恃无恐:
“好了谢禅,别闹脾气。大不了我以后多看看你。”
谢禅轻轻按着额头:
“滚吧。”
“或者你想看谁,我给你带来哄哄你?”
谢禅没出声。
卓梵:“这么久,也不见你身边还有谁。”他嘲道,“别等了,几百年过去,那位要么死了,要么忘了。”
“你今天废话有点多。”
“怎么你不喜欢吗?我和你多说说话,你其实心里高兴得不行吧?”
谢禅笑开,觉得无趣,甚至懒得搭理回话,在他眼里,周围一切都是虚罔。
弈司来之前,这些不过路人甲。只是部分甲得比较有戏份。
他的冷淡好似一条鸿沟,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卓梵有时候也会想,也许自己确实有自作多情的成分。但大多时间,他只觉得谢禅在耍性子。
结束无私的献血活动后谢禅被送回了住处。
这个阴森的尖顶宫殿没有什么人,冷清的像是荒废了许多年,外面放着看起来就难以下咽的饭菜。
谢禅知道里面混着毒,这里没几个人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看管的士兵态度恶劣,手拿铐子和铁链冲他抖了抖,示意他赶紧老实过来戴上。
谢禅无波无澜,侧着头散漫又随意地把手腕一抬。
这玩意儿说到底就是个装饰品,愚民以为能够控制住他。事实是门里一迈,想摘就摘。
如果他愿意,生出翅膀飞出去转个十来圈也不会有半个人能拦。
所以他是个看似被困被关的自由者。
当然他也没有很自由,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牢笼。
士兵们已经结束自己的工作,一身恐惧厌恶,听着锁扣“咔嗒”一声合上,一秒不愿多留地退开了。
谢禅视线淡淡落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有些出神。
他想,会不会014已经接了另一段人生。
而自己的这一长篇表演毫无意义。
在他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铁和棍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谢禅停住步子,一块石头猛飞过来,他轻轻一偏,躲过后回头扫了一眼。
身后是义愤填膺的群民,嘴里都是咒骂讨伐。
他听了大概,起因似乎是又丢了个孩子。
显然这个抓小孩儿的不是他,毕竟他刚刚在受所谓的“洗礼”,放现代背景是个非常好的不在场证明,但这些人依旧把莫须有的罪名挂在他头上。
他们说:“你会被诅咒的,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们控诉:“艾尔只是看了你一眼,把她还回来,冷血的东西。”
他们恶毒道:“趁他现在最虚弱的时候杀了他吧!光明神会保佑我们的。”
那些人手拿各式各样武器跟他对峙,围出半个圈,而谢禅面无血色,独自一人站于天地间,手戴镣铐,遍体鳞伤。
天阴阴沉沉,整个画面悲凉得不像样子。
谢禅脸上淡,视线越过面前嘈杂的人群,落在远处看了会儿。
光明个屁。
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分饰两角。
他暗嘲这破剧本真就人手不足,给这样一个设定,但转念再想想,到时候死了也算轰轰烈烈。
谢禅懒得说话,懒得动武,转身起手降了场大雨,想着把这些聒噪冲刷走。
雷声震天,他忽而听见一个声音响在脑海。
【已绑定,系统014为您服务。】
是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和非常陌生的态度。
谢禅脚步一顿,那一声雷像是打进他心头,轰然降下。
【……弈司?】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随后开始反复跟自己确认有没有听错,或者是不是在做梦。
【在呢宿主。】
生疏的距离感实质地像层厚玻璃横亘在那里。
看得到,但没有温度。
谢禅想起上个世界自己的恶劣行径,巨大茫然下抱着那一点侥幸问:
【你记仇记得未免太久了点。好了十四,别一副不认我的样子。】
【记什么仇?我们当系统的都很宽容大度。为什么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谢禅没再出声,当下一瞬,他空洞地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
014介绍了他的来由,跟最开始相差无二。
他似乎还是那样的性子,那样地随心所欲自成一派。
不端正,不冰冷,不机械。
谢禅身后的讨伐还没停,他的被动止步于此,弈司来了,虽说空白了一片,但终究是等到了。
他回头,一身冷意,有种难言的绝望,暴怒掩于平静之下。
神也好,魔也罢,处死愚民好似碾死蚂蚁。
那些武器铁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自我销毁卷曲,人们开始害怕,还没来得及退,一个白发少年凭空出现站在人群和谢禅中间,手里一块石头。
他掂掂,起势一丢,精准无误物归原主,也不管对面是小孩还是老人,一视同仁。
小小回礼后弈司往他面前一凑:
“没事儿,以后我罩你。手把手教你以暴制暴。”
谢禅的大开杀戒戛然而止。弈司拽过了他的手,端详着那上面的伤,道:
“疼吗。我帮你教训那个垃圾人。”
面前稍矮一点的毛绒脑袋低垂着,改了颜色,从棕色成了白色,白得亮眼睛。
谢禅不知道弈司经历了什么,他的记忆似乎被洗刷得干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了一样的事
就好像用行动在讲:失忆算个屁,老子该爱谁还是爱谁,想对谁好对谁好。
再来八百遍都一样。
谢禅顿在那里,先前的茫然和无处可去的暴躁突然就消了下去。
突然弈司拿出来一个东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程序里有这莫名其妙的一项。”
谢禅:“嗯?”
“我得把这个东西留下来,顺便给你。”
d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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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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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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