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要说也怪,苗小银那天似疯癫了一般,不停地给我磕着响头,额头上不一会儿便冒出了血,染红了我上等的地砖,喏,就在你脚下的位置。”林富仁回忆着前日情景。

陈阿七缓慢地抬脚看向地面,心中五味杂陈,感叹人比砖贱。

“她离开时可曾说过什么?”

“我林某又不是心狠毒辣之人,她一直央求我怎样可以把《典妻契》给她,我只让她把当初给那穷酸秀才的十两银子还我,她这才肯离开”。

陈阿七心想她应是回家去凑银子,可她家境贫寒,是不太可能凑够的。

“林老爷,还请把《典妻契》给在下”

“关你何事?为何给你?”林富仁不免疑问。

“因为那李文农家突生大火,两人丧命,一人失踪,钱大人彻查此案,兹事体大,还请林老爷斟酌一二”。

林富仁没想到竟闹出了人命,心想自己签了典妻契顶多被市井议论两句,女子命贱,这倒不是什么违反律法之事,还是不要牵涉到命案才好,思虑过后去了书房,取来递给陈阿七。

回县衙的路上,陈阿七手中用力攥着那典妻契,她不敢看上面李秀才文采飞扬字迹翩翩却只为卖掉自己的妻子。纵使微风席席,她还是心中万般郁结,她想起了素昧平生的苗小银,想到了一瘸一拐的吴以莲,她还想到了十五年前饮下水银的母亲。

为何女人只想好好的活着,却难于上青天。

“阿七!”

陈阿七行至钱氏酒楼下,忽然听见一道女生呼喊自己,音色婉转中带些惊喜,她抬头望去。

“钱小姐……小姝,你怎么在此?”

“家父今晚在酒楼宴送前来吊唁的高门子弟,阿七你也没吃饭罢,快上来”。

陈阿七疑惑,宴席间应都是男子,且都虎视眈眈盯着小姝,钱滚滚倒也放心让小姝参加宴席。

她快步拾阶而上,走到二楼,被小厮引至包厢,打消了顾虑,原来包厢设有一道珠帘,可隐隐约约看到大厅的情景。

“阿七,我平日不喜参加宴会,可这次家父让我待在包厢,一是对远道而来的贵客以示尊重;二来向众人表达服孝三年,三年不嫁的意愿,还好有你陪着我,我才不至于孤苦烦闷”,钱静姝见她进来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拉至软席上坐下。

“三年不嫁?”陈阿七有些诧异,她应和自己年龄相当,如今已是晚龄,若是再等个三年……

“阿七,我虽然只读过几本书,和男子的交流也寥寥,可我不是傻子,外面的那些人,看似仪表堂堂君子之风,实则都想娶我熬我吃我家财……我怎会看不出呢”,钱静姝隔着珠帘,看向大厅,手中摩梭着那副和田玉珠串,“况且,我已心有所属……”

大厅内的青年才俊也都有意无意地向厢房内张望。

“就凭他们这些庶子,也想娶我家小姐,三年前春宴上,达官贵人之女皆比小姐逊色,就连当今圣上纳小姐为妃,小姐都没答应”,一旁的丫鬟春雪愤愤道。

“住口”,钱静姝见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及时制止,但见阿七眼中带着几分惊讶,低声解释道,“那年皇后生宴,我随父亲去宫中赴宴,我得知皇上有意纳我为妃,便在席间直直晕了过去,并……并口吐白沫,把众人吓得不轻,也打消了皇上册封的想法”。

陈阿七没想到小姝看似温柔娇弱,竟还如此聪明,不免失笑,又想起她适才说自己心有所属,追问道,“小姝,你心中已有喜欢的男子?”

“他如一盏玄月不染尘埃,身上的气质和近日来的锦衣卫祝大人倒还有些相像,只可惜我与他此生注定无缘,喜欢过他我怎会再看上他人,若不是嫁他,别说三年,此生我都不愿再嫁”,小姝声音低落。

有些相像,陈阿七猜测难道是京城中人,“小姝,这和田玉珠串你日日戴在手上,是他赠与你的?”

钱静姝羞赧地点了点头。

“那为何不与他挑明,你温柔贤良、真诚聪明且研桑心计,配天下任何男子,都绰绰有余”,陈阿七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和鼓励。

“那场春宴装病,是福也是祸,既帮我摆脱,又设下了桎梏,令我再无嫁帝王家的可能……”

陈阿七一听更是惊讶,猜到她的意中人竟是皇室子弟。

大厅觥筹交错之际,陈阿七怀中揣着苗小银的典妻契,兴致缺缺,无意中望向楼下街道,只见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钱府管家恭迎着一位身着彩袖玉绸高领青袍的少年,钱滚滚亲自在酒楼下接应。

“王大人自京城而来车马劳顿,能够赏光赴宴,钱某十分有幸”。

陈阿七本不甚在意,但看到钱滚滚如此尊敬,倒是对那少年多瞧上了几眼。

他和厅内的贵族子弟倒是并无大的差别,不过是脸上青涩白嫩、身形消瘦了些,车马劳顿,应是今日刚到祁宁县。

“钱知县哪里的话,我这次前来是奉命行事,前来监察杭州府土地贫瘠、盐税、车船税、矿税,到时还请钱知县多加配合”,王怀恩无害地笑了笑。

旁人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钱滚滚自然懂得,昨日杭州府知府特发来一份批文告知此事,他混迹官场数载,自是懂得其中要害。

陈阿七闻言皱了皱眉,皇上令锦衣卫缉拿钱滚滚回京,百姓竟敢阻拦,折了天子颜面,那就别怪对你祁宁县剥皮抽筋。

祁宁县依山傍水,耕地难以开垦,历年被记录为三等耕地,缴的税自然也是三等,自次重新丈量评测,若善于揣测圣意之人从中作梗,三等便成了二等,缴的税自然也就成倍增加,倒逼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盐税、车船税、矿税则是针对的钱滚滚,谁人不知他富可敌国、经商无数,大乾国到处都是他的产业。

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遭殃的自始至终都是百姓。

陈阿七此时明了,皇上这是发了盛怒,督察之事自有杭州府衙门和六部管辖,而眼前的王大人自是京城派来的心腹。

锦衣卫祝九,宰相堂弟林富仁,监事王怀恩……小小的祁宁和京城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祁宁,还真是风水宝地。

众宾客见钱知县迎来一位少年,得知他是京城贵人,便也竞相前去寒暄攀附。

宴席接近尾声,钱滚滚道“诸位贵客,犬女知各位对我钱家情深意重,在离别之际特嘱咐我感谢诸位,”话语间他合袖行礼。

“钱知县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只可惜家父去世,犬女心痛不已,决定守孝三年”,钱滚滚声音中参杂着许多心痛和遗憾。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有愤愤不甘者,有暗自庆幸者。

不甘是因为竟没有抱得美人归,错失了一大笔财富;庆幸的是在座各位皆没有心想事成。

自己达不成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也徒劳无获,这便够了。

席终人散,陈阿七这才跟着小姝缓缓而出,小姝见她身上有伤,执意要她上马车,送她回县衙。

酒楼到县衙尚有一段距离,宴上陈阿七小酌了两杯,此时有些发晕只想吹风,于是撩开布帘伸头望向车厢外,对侧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她转头往后,竟看到王怀恩乘坐的那辆马车,酒劲醒了八分,内心揣测,他在跟小姝的马车?还是,他也回县衙?

马车停在县衙外,陈阿七告别了小姝,径直向朱明聿的房间走去,她一日都在外面奔波,不知道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渐渐地,狭长的回廊中响起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跟在她的身后,陈阿七眉头微皱,片刻后便直接转身,“这是县衙后院,若有政事请到前堂”。

“那我没走错,来的便是后院”,王怀恩拂了拂衣袖,“我是去看望祝大人,也不是跟你”。

陈阿七见他把话挑明,也不再顾虑,他们都来自京城,是朋友便罢了,若是仇人,也不至于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凶。

想到这她慢下步来,和他并步慢走,“祝大人受了重伤,不能歇息过晚”。

王怀恩闻言挑眉,眼中不乏揶揄之色地看向她,“祝大人来祁宁县不过区区数日,有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我只是碰巧医治了他,并无福气之说”。

两人行至朱明聿歇息的屋前走廊,张冲山见她身后还有个陌生男子,问了名讳后进去通报,片刻后便开门出来,陈阿七正欲抬腿进去,竟被他拦了下来。

“阿七姑娘,祝大人说让王大人先进”。

她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自以为与他也算是生死之交,几天相处下来更是亲近不少,没想到要排在一个陌生男子后面。

王怀恩对着陈阿七眉眼含笑,三分戏谑。

陈阿七靠在一旁的菠萝格木圆柱旁静静等待,梳理着近日的线索。

张冲山见她双眼发愣无神,还以为她适才被祝大人伤了心,安慰道,“阿七姑娘,祝大人不先见你是想早早打发了那王大人,好有时间和你相处”。

“喏?”

“祝大人说小狗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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