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狗儿追风本是睡眼惺忪,此时见了陈阿七双眼睁的圆溜溜,在她周围跳脱撒欢起来。

陈阿七见状开心地笑了起来,顺了顺它的毛发,心里嘀咕道,还是追风好,不像屋内的人那般冷漠无情。

屋外一片温馨祥和,屋内气氛却颇为凝重。

王怀恩在宫中未曾见过九殿下,但尊卑分明,他一进屋内便向床上之人跪下行礼,额头抵在青砖,“司礼监怀恩见过殿下”。

适才的翩翩少年此时卑躬屈膝,卑微到了极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明聿再不受宠,也是主子。

朱明聿见跪下之人自司礼监而来,眼神晦暗了几分,审视着他,“免礼”。

王怀恩起身之际余光看向床上之人,只见他脸色发白,上半身半靠在床榻,看来伤势不轻。

“谁派你来的?”司礼监表面上的主子是皇上,私下还不知是谁的狗,特别是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之际,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全王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派奴才前来监税,特地嘱咐我九殿下也在祁宁,奴才不敢怠慢,今日刚到便前来探望”,他含腰站立一侧,态度极为尊敬。

“监税?此事我已知晓,不过陛下为何对杭州府颁布诸多严令?”朱明聿心中明了,仍想从他的口中探点虚实,毕竟王德全常年侍奉陛下左右,知帝心者莫过于他。

更何况,他不仅是司礼监的鹰,更是陛下安置的眼。

“奴才倒是不知”。

朱明聿的眼神渐渐转暗,王德全表面忠心事主,实则在各方势力多派触角,此次把王怀恩派来,想必也有攀附之意,可眼前之人的一句不知倒改了几分意味。

王怀恩微微低头,不敢与他正视,如今陛下圣体欠安,太子和五皇子等各方暗流涌动,九殿下常年不得圣宠,他还不至于傻到不知对方深浅,初次相见便赔上身家性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宁做攀高人不做坠落水。

“如此便退下吧”。

宫中之人皆精明圆滑之徒,朱明聿料想他也不会此时投诚,一来自己二十多年在宫中韬光养晦,于一众皇子中文武并不出众;二来自己初到祁宁便身负重伤,外人看来确实懦弱了些,难担大任,无以服众。

“奴才遵命”。

陈阿七逗弄追风之际,见王怀恩开门而出,便和他擦肩而过抱着追风走进屋内。

朱明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中的浓雾消散。

陈阿七见他半倚床侧,眼中满是期待和欣喜,仿佛等了自己许久,心中暗道,男人变化真快啊,此时倒是深情,适才还将自己拦在门外,现在对自己又是万分期待的模样。

“他叫王怀恩,宫中的太监”,朱明聿自知不能下床,有些事还要陈阿七去查,适当的透露可以让她对自己更为信任。

陈阿七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解释,有些诧异,待反应过来,惊讶更深,那个贵公子打扮般的少年竟是太监,细细一想也有了解释,他身穿高领长袍是为了遮掩自己并无喉结,玉面白净也少了寻常男子的硬气。

“既是太监,为何见你?”

“陛下见我办事不力,命他特来敲打”。

“锦衣卫是陛下亲卫,为何还要派个太监……”陈阿七早就听闻锦衣卫是陛下手中的剑,无往不利。

“几方制衡,陛下谁也不信”,王怀恩就像陛下送来的警钟,时刻提醒着他破案之日。

“那又为何为难祁宁县的佃农工商?”陈阿七不信当朝天子历经杀伐,理应心胸宽广,不会为百姓的跪拜阻拦而发此天怒。

“无从得知”,朱明聿朝野无人,又远在祁宁,就算有所推测,区区锦衣卫祝九也不该知道、不该说。

陈阿七不再追问,掏出怀中之物递了过去,“我今日去了林富仁林府,寻到了苗小银的《典妻契》”。

朱明聿并未接过,他受命调查的是孩童失踪案,苗小银之子李甜甜的失踪对他是要事,可他已死,苗小银杀夫案却是无关紧要,“阿七,你读给我听”。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声音,朱明聿抬眼望她。

“我读不出口,还是你亲自看罢”,陈阿七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她实在不忍再读。

“阿七,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阿七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问题,喃喃道,“我最想寻回师父,还想……”。

“还想正仵作之名,不愿再受世人轻贱,可我听了吴以莲和苗小银的遭遇,又不忍她被白白冤枉”。

“你大可不用趟这番浑水”。

“嗯?”

“你可以不管什么仵作,不管素昧平生的苗小银,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只需自扫门前雪,不久后找个寻常男子嫁了”,朱明聿循循善诱。

“若我不管,你会管吗?”陈阿七望向他。

“不会”,他的回答干脆利落,“九日后我会提上钱滚滚的头颅,回京复命”。

“那苗小银怎么办?”

“她会被安上放火杀夫的罪名,按大乾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可她没有杀人!”

“这不重要”,朱明聿淡淡道,睥睨地看向她,上位者的高傲此刻尽显,仿佛人间生死如草芥,与他毫无干系。

烛火散发着暖意,可陈阿七只觉得陌生,阵阵寒意不断侵袭,冷的她骨头发麻。

这不是她期待的答案,她的眼眶渐渐发红,“若苗小银是我,你可会救我?”。

朱明聿沉思片刻,神色复杂,他的每一步都在权衡得失利弊,稍有不慎便被那群人吃的渣都不剩,坦言道:“我不该救你。”

她粲然一笑,回过神来自己不应问这个傻问题,虽然他不乏君子之风,可自己怎敢奢求一个男子不顾世俗升迁,屈尊去救毫不相干的女子。但陈阿七做了十五年的噩梦,她日日梦到母亲被贼人陷害罪名斩首示众,苗小银和母亲的遭遇太像了,手中的典妻契令她想起十五年前的卖身契,同样是被丈夫发卖,被诬陷罪名,她无法无动于衷,低声说道,“可是,我想回到十五年前,去救我的母亲”。

“你不救她,我来为她洗冤”。

朱明聿见她一双清瞳噙着泪,身体微颤,握着典妻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他还是叹了口气,她看似文弱,怎么如此执着,自己算是栽在她的手里。

“阿七,那就一字一句念给我听。”

陈阿七缓缓打开典妻契,“兹有苗小银自愿押于林富仁名下,租价一年五两白银,为妻五年,生子为林富仁后代,与苗氏毫无干系;生女则苗氏抱回。为确保日后腹中之子是林氏血脉,苗氏期间不得与他人同房,每月需至林府十日以上,若五年后苗氏未产下一子,二十五两白银需全数退回林氏名下。若遇难产,保小弃大,若其不幸过世亦与林府毫无干联。此约两厢情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泄露于他人,立字为据。借款人苗小银,债主林富仁,忠观十二年七月十七。”

陈阿七读完深呼了口气,胸中仍是抑郁烦闷。

朱明聿眸光加深,这李文农表面是克己复礼的书生,实则把万般情况都考虑地十分详尽,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却把妻子卖为□□,丝毫不留活路。

“可苗小银已然失踪,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陈阿七沉思片刻,“我去将此事告知钱知县,让他知道李文农并非良善,增派差役寻回苗小银,但绝不是,以嫌犯的罪名”。

“阿七,你了解男子吗?”

陈阿七疑惑地看向他,摇了摇头。

“那让我告诉你男人听到此事的看法,”朱明聿自嘲地笑了笑,“若众人看了典妻契,它救不了苗小银,相反,她放火杀夫的罪名便就此坐实,起初众人以为他二人夫妻感情和睦,她没有杀人缘由,而现在,她有了”,他看向陈阿七手中宣纸,“这典妻契正是她的杀人动机,她不忍李文农典妻三年的□□迫害,终有一日恼羞成怒,放火杀夫后逃之夭夭”。

陈阿七不敢置信地往后踉跄,扶着桌子才勉强撑起身子,气得喘着粗气道:“你们男子,真不是东西!”

她算是看清楚了,仰仗男子为女人翻案,难于上青天。

朱明聿闻言神色不见丝毫恼怒,“阿七,你读了太多圣贤书,心性皎洁,可你不懂男子,却妄想在满是男性上位者中生生撕裂一道口子救女人”。

陈阿七苦涩地笑了笑,头低着看向地面,她竟然庆幸苗小银逃了出来,说不定在外地过上了自由的生活,若是强行寻回,说不定她还要面临杀人的审判。

朱明聿见她沉默不语,脸上显现出若有若无的惨淡笑意,淡淡开口道,“阿七,求我”

“求我,我便救她。”

他自知不该说出这般言论,可眼前的女子仿佛激发了他埋在心底的某种**,这种**无关**,在祁宁县遇到她实属意外,此后种种她就像自己世界中的某种不可控,就像是一颗种子在身体某处肆意生长,他很想知道,她,是否在自己掌心,以决定是细细滋养还是连根拔起。

陈阿七微微屈膝,双腿就要跌在地上。

“做梦!”

她弯腰拾起因适才情绪失控飘落在地的典妻契。

要她跪他,除非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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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清流
连载中万念追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