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弹了!”
陆轻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傅知恙,丝毫不听她的话。
傅知恙听得抓心挠肝,她实在是没受过这种委屈:“公主,本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听您弹琴!”
陆轻对乐器一窍不通,只是照葫芦画瓢瞎弹一通,虽然有苏景含在一旁指导,但这个调子还是以宇宙第二速度摆脱引力飞出地球,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回落了,最终砸在傅知恙的头上,让她有一种听完之后折寿的感觉。
她自我感觉不算良好,但面对傅知恙的指责也不好意思承认,于是停下拨弄琴弦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一下:“有吗?我感觉还好,苏娘娘觉得呢?”
苏景含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于是别过头去,好像这样就不算说谎了一样:“已经很不错了。”
“苏景含,你不要再骗她了!”傅知恙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到苏景含边上:“你再夸她她就上天了,现实一点可以吗?”
苏景含琢磨了两下:“……夸奖使人进步。”
“你听谁说的?”
于是苏景含就又别开头,这下傅知恙就明白了:“是不是陆时月跟你说的!”
“这就不对了吧,不能因为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你就否定这句话的真实性啊!”陆轻参与到战争里,努力让傅知恙信服:“夸奖就是让人进步,不信你夸我试试。”
傅知恙:“只要你能不弹琴,别说让我夸你,你来当我小妈都行。”
陆轻差点给她跪下:“不至于不至于,我不弹了还不行吗,我不弹了!”
可是陆轻来这里本来就是要学琴的,现在被傅知恙逼着不许上手,也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于是就把问题抛回到一切的开端:“不是,我来学琴的,你来干什么?”
傅知恙“哼”了一声:“我想来就来,还用跟你汇报吗?”
“不用不用……”陆轻不敢反驳,但实在没事做,手忍不住又摸上琴弦。
傅知恙眼疾手快把琴抱走:“你还想做什么?”
陆轻莫名其妙:“我本就是来学琴的,你把琴抢走了,我干什么?”
傅知恙看了一眼苏景含,苏景含点点头,问她:“你把琴抢走了,她干什么?”
陆轻:“我干什么?”
兴许是要给苏景含面子,傅知恙让步了:“我觉得这个乐器不太适合你,要不要试试我这个琵琶?”
陆轻:“可以可以。”
傅知恙给她演示了一遍,手把手教她,但调子还是七零八落地落到傅知恙耳朵里,几度把她逼疯。
不知道陆轻是真的不会还是装的不会,但是傅知恙已经单方面认为这是陆轻在故意折磨她。
傅知恙认认真真、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陆轻弹琵琶的样子,终于在陆轻询问的眼神下问道:“你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我觉得我还是属于正常的范畴的……”陆轻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刚弹琴还是蛮好听的,比琵琶好了不少,我觉得你非常有天赋,一定要坚持啊。”
陆轻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傅知恙的前后言语差距这么大,于是开始认为她可能精神出了点问题,但又找不到原因:“你怎么突然夸我啊?”
“夸奖使人进步。”
“哦哦。”陆轻开心地说,“谢谢。”
这几天下来,陆轻没事就往苏景含这里跑,她感觉自己的音律属性已经肉眼可见的提升了。唯一的不好就是每次傅知恙都在,让陆轻没有办法好好发挥……虽然就算好好发挥也还是那个样子。
陆轻猜,傅知恙还是没有断了想跟苏景含做朋友的念头,不过想想也的确是,苏景含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不争不抢的,很容易得到喜欢。
陆轻虽然得到了傅知恙的夸奖,但是跟她一起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离谱:“你怎么每次都捡我来的时候过来,我走了你也走啊?”
傅知恙瞪她一眼:“你少管。”
“你这样很耽误我学习的。”
“哪里耽误了,我不是夸你让你进步了吗?”
陆轻乍一下又被提起了这茬,下意识地道谢:“3Q你啊。”
“什么是三……三……?”
保留了现代许多习惯的“古代人”陆轻对这种超纲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得心应手地忽悠道,“3Q,洋文,意思就是谢谢你。”
“洋文的书只有对外的使臣才能翻阅,你怎么会看见?”
“我做数学题的时候做到了,上面说,大周和西洋人准备修一条路连接两个地区,甲施工队从大周开始修筑,每个时辰修100米,托马斯施工队从西洋那边开始修,每个时辰修98米,然后两个施工队修到一起去了,甲说你修得真好,托马斯说3Q,你也不错。”
傅知恙:“……?”
傅知恙:“这哪里跟数学有关系啊?!”
陆轻说完之后,不禁对自己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没有回答傅知恙的问题,只是一脸赞许地对她点点头:“你看,读书真的很好吧,又能学数学,还能学洋文。”
“那我学了数学和洋文,苏景含就愿意同我亲近了?”
兜兜转转,傅知恙终于回到了这个问题,并且非常迅速,陆轻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傅知恙的所有情绪都在脸上,有什么就说什么。陆轻听苏景含说过,这个希贵人总是因为得罪皇上被罚禁足。
“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陆轻问道,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孩。但她又忘不掉自己成年人的身份,只好说:“很多事情不是学数学和洋文就能解决的,苏娘娘默许您随我进出,说明肯定对您心存好感……万一是有什么原因呢,保持现状就很好。”
“什么叫‘现状’?是指我每次只能跟着你进出这里吗?然后听你弹琴,让自己折寿。”
“你想来就来,非要跟着我干什么?说到底就是你自己不敢,你怎么连小孩都不如——而且你不是才夸我琴弹得好吗?”
桃枝打断陆轻的话,凑过来悄悄说了什么,陆轻点点头,转身对傅知恙说:“我先走了啊,再见。”
“你干嘛去!”傅知恙叫住她,“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约了陆潇潇和陆千河划船。我说我要走,你也别挽留,下次也约你。”
清影池的荷花开得很旺,一眼望过去,几乎没有什么空出来的地方。
黄昏留下的那点晚霞飘飘荡荡地挂在天边,马上就要沉下去了,隐约还能见到零星几颗星星挂着。
陆轻不会划船,但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理,眼疾手快把桨抱在怀里:“上船,启航!”
不过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干脆把桨扔到船上,彻底摆烂,任由小船随便在池上飘:“不启航了,我放弃了,潇潇,你去学。”
陆潇潇一抬手就抓了好几只蚊子:“不行啊姐姐,我得负责抓蚊子。”
陆轻对她指指点点:“清影池这么大,你在这抓上个十生十世都抓不完。”
“我会一点。”陆千河拿着桨站起来,走到船头,“我划看看。”
陆轻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好,你划船,我们划水。”
陆潇潇贯穿“活到老学到老”的原则问道:“什么叫划水?”
“划水就是,你在该做事的时候不做事,就比如我们在上课的时候不认真听,还传纸条,还偷偷讲话,这个就叫划水,也叫摸鱼。”
陆潇潇对于“摸鱼”显然又两种认识,她说着就举起手里的锦鲤问道:“那我这个也叫摸鱼吗?”
“……你这什么时候抓的?”
“刚刚。”锦鲤的尾巴扑棱了两下,溅了陆潇潇一脸的水,“我把手伸到水里摸了两下,就抓上来了。”
清影池周围的灯已经点起来了,映在湖面上,也不算太暗,陆轻凑近看清了陆潇潇手里的鱼,惊叹道:“哇塞,是锦鲤啊。快点给我摸摸,转发锦鲤逢考必过的!”
陆潇潇实质性的进行了一次锦鲤的转发,陆轻接受了锦鲤的祝福之后,就把它转发给陆千河:“千河,快来,逢考必过了。”
最后这条倒霉的锦鲤在三个人手里轮流转发一遍之后终于回到了池塘,一摇尾巴飞快地游走了。陆轻盯着那条鱼离去的方向,终于受不了,把面前的蚊虫都拍散:“我饿了,我还没吃饭,我们为什么会来划船呢?”
陆千河冷静地告诉她:“我们上课的时候传纸条决定的。果然传纸条脑子会热,做出来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陆轻:“可是我没了纸条就等于失去了灵魂啊。”
她瘫倒在船上:“一会儿吃什么呢,我想吃西瓜,切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陆潇潇问她:“吃不了怎么办?”
陆轻轻蔑一笑:“不可能。”
转而陆轻又忘记了西瓜,看着面前飞来飞去的蚊虫,发出由衷的疑惑:“为什么有人能写出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而我只能赞叹‘蚊子好烦,我要把全世界的蚊子都消灭’呢?”
陆千河又冷静地告诉她:“格局不一样,你这个显然比较现实,他那个就很艺术。”
不过蚊子在陆轻的脑子里只停留了短短一小会,她看着周围的荷花:“我什么都不会,我以后不当公主能做什么呢?”
“可是你不可能不是公主的啊。”陆潇潇凑过来说,“而且你会的可多了,你会乘法表,还会等差数列,会飞行棋和五子棋。”
陆千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吟吟的补了一个:“还会把蜡烛削得很细。”
陆轻一下子就笑开了:“不行,请不要逗我笑,蚊子容易飞进嘴里。我感觉我的脸被咬了。”
陆潇潇看了她的脸一眼:“没有,放心吧!”
“好好。”陆轻点点头,继续她的“不当公主”幻想:“那我以后就去……就去给莲藕扎孔,真是一项伟大的任务,全京城的莲藕都要经过我的手,要不然你们只能吃没有孔的莲藕了。”
陆千河显然不愿意搭理这种一听就有病的话,只有陆潇潇还带着对陆轻的滤镜,认真听完之后发出疑惑:“可是莲藕不是本来就有孔吗?”
陆轻笑嘻嘻地爬起来坐好,指着对岸:“冲啊千河,我们从那边下船,然后去吃饭!”
她盯着对岸的光,蚊虫在面前怎么赶也赶不走,大片大片的荷花里还有好多小虫子,沿途陆轻还抓到了不少小蜘蛛。
陆轻不知道这种夏夜的池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除了蚊子给予的包,就是夏天本身的闷热——
“为什么我们不放暑假啊,好想放假,不想上课了。”陆轻闭着眼,对着池塘里的锦鲤许愿。周遭都是安静的,闭上眼睛的时候,陆轻能清楚地听到对岸虫子的叫声。她想:“快点放假吧!”
——但是她此时此刻确实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与这静谧的夏夜混杂在一起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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