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子轻易不能出入后宫,所以陆鸿特地派去他身边身份尊贵的贴身护卫去流阳宫请陆轻前去东宫一叙。
坐上轿辇的时候陆轻还紧张地问桃枝:“他这是什么意思,终于要跟妹妹我兵戎相见了吗?”
桃枝也战战兢兢:“公主您少看那些权谋话本。”
护卫:“公主放心,太子殿下已着人备好午膳。”
陆轻:“……鸿门宴啊?”
护卫一句“放肆”卡在嗓子眼,像鱼刺一样卡得他想翻白眼吐唾沫,还又因为对面之人的身份没办法吐出来或是伸手去抠。为了不损毁形象,他偷偷溜到队伍最前了。
陆轻看着护卫铁青的面色和惆怅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笑了:“桀桀桀。”
桃枝不解:“公主这是为何?”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去东宫没有好事发生,折磨不了皇兄,我先折磨别人一下……”
其实陆轻觉得自己这个“第六感”有点不太准,因为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去东宫会有什么事情。陆鸿对她没有多亲密,但也维持在“普通兄妹”这个正常水准。
不过他似乎也不满意皇上的某些做法,但还是在皇上面前装得谦卑有礼只会点头……难道他真要造反?
陆轻腹诽了一路,终于到了东宫,每过一扇大门,都有人朝她致以尊敬、亲切、讨好的问好。
陆轻:“……”
整理梅园的小宫女:“参见殿下,殿下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宛若仙子!太子殿下在里头呢,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呐!”
陆轻:“啊?……哈哈,好,我知道,哈哈。”
门口扫雪的小太监:“参见殿下,殿下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宛若仙子!太子殿下在里头等您呢,啊,太子殿下真的是很关心殿下您呐!”
陆轻:“啊?……哈哈,哦。”
端茶水的嬷嬷:“诶哟!参见殿下,殿下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宛若仙子!太子殿下正找您呢,诶呀,咱家殿下实在是太疼爱殿下啦!”
陆轻:“……”
不对劲,东宫可能闹鬼了。
陆轻面无表情地跟着领路的太监到了屋内,桌子上空无一物,只有陆鸿坐在主位言笑宴宴。他见陆轻来了,高深莫测道:“上菜吧。”
陆轻:“……”
陆轻坐到他对面:“门口那些拿了同样台词的……你安排的?”
随着各式各样的硬菜流水一般地摆满了桌子,陆鸿这才出声:“你先吃饭。”
陆轻:“……你下毒了?”
陆鸿:“……”
陆轻:“你沉默了。”
陆轻看着陆鸿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说话的动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了耐心:“你……有事快放。”
陆鸿笑了:“那好。”
“楚先生身体尚未好全,我就去帮他改试卷了。”陆鸿笑笑,“你的卷子被我不小心烧了个大半,恐怕无法交到父皇那边过目了。”
陆轻:“!!!你把我卷子怎么了!!!?”
陆轻:“陆鸿!!!”
她拍案而起:“我爱你!!!”
陆鸿:“……啊,你生气的话可以直说,不用阴阳怪气。”
陆轻:“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陆鸿吩咐道:“去请医官来。”
“你什么意思?我认真的。”
陆鸿点头表示理解:“我也是。”
他又说:“今日叫你来就是让你重写一份应付检查的。”
陆轻感动掩面:“是的,我愿意。”
陆鸿挥手,将下人都屏退,待到整个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和一桌菜的时候,陆鸿才再次开口:“你也知道你写的不能给父皇过目?”
“我半路发现不对的!实不相瞒我都做好罚跪的心理准备了。”
陆鸿无奈摇头:“那可就不止是罚跪了。”
陆轻大为震惊:“那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吃饭吧。”
陆轻也确实饿了,在一众菜色中挑了两口自己爱吃的,就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唉——你们都对我欲言又止做什么,我是真的好奇以前出过什么事。”
“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忧。”
“……子非我,安之我之忧!你们觉得我会烦忧,万一我知道了也只觉得畅快呢?”
“为什么会畅快。”
“当然是因为,有事情堵在心里会不舒服啊!好像整个皇宫都知道我的事,但就是没一个人告诉我。”
陆鸿眨眨眼:“没有吗?”
“没有。”
“桃枝呢?”
“也没有。”
“说明她们都很在意你。”
陆轻停下夹菜的手:“不告诉我,就是在意我吗?可是我觉得,假如我能知道以前的事,就不用天天花精力猜来猜去了。虽然——确实有段时间,我的日子过得是不错,但是你们也看见了,那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即使是这样,你们也不告诉我吗?”
陆鸿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语气温和,却带着浑浊的无奈:“会有人告诉你的。”
陆轻不懂这些猜来猜去:“谁啊?父皇,母后?还是潇潇陆祁?难道是苏贵人或者希贵人?——反正不是你,你是谜语人,过年的灯谜都是你出的吧?”
陆鸿:“……我会在民间替你寻找治疗脑子的专家。”
陆轻:“……你为什么骂人啊?”
陆轻在东宫大快朵颐了一顿,又在东宫大肆搜刮了一通,最后像哪吒闹海一样在东宫大闹一场,这才被陆鸿拎着去书房大挥笔墨。
陆鸿千叮万嘱:“切记,不要写任何有关父皇的事情,不要写关于自己的真实事件和真实情感,不要透漏出与时代思潮相悖的任何思想。”
陆轻:“八股文也不像你这样吧?”
这触及到了陆鸿的知识盲区:“什么叫八股文?”
陆轻:“……没事,你再活几百年就知道了。”
陆鸿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时不时过来看看陆轻的进度,然后他就无语了:“你……‘是夜大雨,余高热不退,母急’?”
陆轻:“怎么了?我给你也写上?兄长亦急?”
陆鸿:“你故意的吧?”
陆轻真不懂了:“啊?”
陆鸿:“时月,大智若愚有时不是好事。”
陆轻:“……大若智,你能不能一边儿去,别烦人。”
冬日的天黑得快,怕天黑路滑,陆轻拒绝了陆鸿吃晚饭的邀请回宫去了。
半天的忙碌,解决了可怕的作文和即将到来的责罚,可陆轻却并不轻松。她迫切地想知道有关于陆时月的一切,就算没有一切,能知晓她被打压的原因也是好的,可阖宫上下,所有人,无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有仇的还是没仇的,都对此闭口不谈。
难道陆时月从前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吗,那些人若是真来自己面前闹上一通,或是自己还能有点苗头。
隔天,或许是因为陆鸿把新写的卷子交给皇上的缘故,对方终于破天荒的要见自己一面。
陆轻不敢懈怠,立刻梳妆打扮,做好一系列保暖工作,来到了皇上的书房。
“父皇。”
皇上不答,只是把卷子一撇,纸张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这是什么?”
陆轻低着头,没办法去看他的脸色,但光从声音听,就知道他现在特别不爽。于是陆轻将头埋得更深,想着自己交的不是“二刻高烧母急”吗,“初刻高烧母急”是陆潇潇写的,“初刻大逆不道”没交上去,皇上怎么生气成这样。
“回父皇,是一张纸。”
皇上:“……朕问你写的是什么!”
“……回父皇,是作文。”
皇上:“……”
皇上:“你在藏什么?”
陆轻的心脏狠狠一跳,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陆鸿说“大智若愚”不是好事了。陆敛秋见过自己许多篇作文,深知自己的水平,现在交上去一篇狗屎,不被怀疑才怪。
陆轻的背上已经浮了一层冷汗,纵使屋内温暖如春,也还是被吓得手脚冰凉。
她只能佯装不解:“儿臣藏了什么?”
皇上的双眸眯起,将陆轻从上到下审视一番,好似面前的陆时月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什么罪孽深重的囚犯。
陆轻心心理素质过硬,硬着头皮装成懵懂无知:“父皇在责怪儿臣没有考好吗?考试那日下雪,天冷,早上去时吹了些风便头疼。不过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吃了些药,又好好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大好了。”
她一番话,先是为自己开脱,又是称病来道德绑架,最后还为皇上开脱,想来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从前见了自己有一点进步就要烦忧,现在看自己稳步退后,反而要装恨铁不成钢,只要给自己一个台阶,对方就能挤过来跟她一起下。
果不其然,皇上面色虽冷,但也不过多为难:“原是生病。”
“是呀,父皇要因此责罚儿臣吗?”
君王喜怒无常,陆敛秋听了这话,不禁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又在怪朕?”
“儿臣太伤心了,许久未见的父皇不先问儿臣的病情,先问起了儿臣的成绩。”陆轻装模作样地露出几分难过,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几分装出来的伤心还带着替陆时月的不平,“呜呜呜。”
皇上:“……”
他其实在猜。
猜陆时月什么都已经知道,却还装不知道;又猜她马上就有动作,却装疯卖傻隐忍。
可陆时月身体不好是真的,性情大变也是真的,就连这副样子,都跟她刚醒过来时别无二致,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她一样。
陆敛秋自诩了解这个女儿,从猜忌和厌烦当中,他能摸索出陆时月的所有心思。
但现在似乎变了,陆时月变得更加难懂,有时真想把她脑子劈开,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每句话都乱七八糟的。
他猜不明白。
短暂的交锋过后,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摆手让她退下:“是朕近日太忙,好不容易空闲,才想着好久未关心过你的成绩了。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好好歇着,朕派太医再替你瞧瞧。”
陆轻深谙“有无法解决的矛盾时就要使劲恶心对方”的道理,她抬头,故作懵懂:“父皇不邀请儿臣用午膳吗?”
皇上:“……那你就留下吧。”
陆轻觑着他的脸色,“嘿嘿”一笑:“不用啦父皇,儿臣决定回去好好看书,争取开学测验上给您争光!”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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