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芹又不说话了,但陆轻还在扒着座椅目光灼灼,她眯了眯眼:“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话耳熟,杜芹尴尬地笑了笑。上次对方说出这话时就猜出来了答案,这次想必也可以:“姑娘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呢?”
陆轻:“你是真挨打了。”
杜芹眼睁睁地看着她又转回去:“……”
陆轻再次听到杜芹对面的人说:“诶呀,杜兄,这是哪家的姑娘,真是无理啊!杜兄也真是大度,我等自愧不如啊!”
陆轻嘴一撇,心想着她还辱骂过你家杜兄呢这算什么。
不过她也算明白了,杜芹口中的贵人想必正是得势的李迟,自己与他成婚至今,仍然觉得看不透他。
或许自己这辈子也没办法看透了,因为李迟压根就不想让自己知道。
一桌子的菜又没了胃口,陆轻只能喝两口茶缓一缓。桃枝看出她的低落,问道:“小姐,那咱们就回去吧?”
“你不吃了吗?”
“奴婢还是吃不惯酒楼。”桃枝笑着摇摇头,“还是跟小姐一起逛街最舒服。”
陆轻也确实有点想走。据杜芹所说,李迟现在应该就在这里,难免会遇见。平时见一见也就罢了,若是对方商议事宜,陆轻就莫名其妙地不太想见了。
面对自己时的李迟和面对他人时的李迟可能是两种人,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陆轻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要是真的过上一辈子,但自己见到的全都是假象,那岂不是太可怕了,又何谈真心呢。
陆轻叹了口气,叫小二来将这些没动过筷子的都打包好,满脸心事地走了。走时还路过了一下杜芹:“走了哈,杜大人,改日再聚。不必告诉你的贵人我来过,敢说我就写信到你府上骂你。”
杜芹:“……”
陆轻飞快地走了,如她所愿,并没有在这里碰上李迟。她看着一堆没动过的食物不知所措,最后决定送到隔壁街的小庙里,那边偷偷藏着的乞丐多,分了正好。
说起来这间庙是她给桃枝求过平安符的地方,也是遇见阿芜的地方。近日来她用大把银钱去置办酒楼里藏着的收容所,午夜梦回间她仍然会后悔,若是自己早些知道这个地方,那京城里是不是会多两个人活下来。
大概是因为此时故地重游,心绪乱了,陆轻正好就投了点银两在功德箱里,跪在蒲团上认真参拜起来。
可惜自己也不知道该求什么。“老有所终壮有所用”的大道之行,求是求不来的。于是憋了半天只想出了一句“安息”。
这次她没要庙里送的平安符,什么都不带地走了出去,只沾了一身檀香。
陆轻正要与桃枝说话,嘴还未张,目光就率先锁定了不远处的李迟。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出来,盯着她看了不知道多久。
人来人往间,陆轻没有提步,只是在原地看他。倒是李迟,见到她了,就急匆匆走来。
可到了她面前,李迟又不说话了。陆轻惯不会冷场,问道:“杜芹还是告诉你了?”
“是……抱歉。”
陆轻这回不懂了:“你又道什么歉?”
巧舌如簧的状元郎难得支支吾吾,陆轻叹气道:“是杜大人的事吗?你抬了他做朝臣,怕我生气?我不生气,他确实有才,若真能有所作为,也是好事呀。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李迟苦笑一声:“我知晓殿下所想,只是忧心殿下此后如何看我。”
陆轻都替他害臊,忍不住揶揄他:“诶呀,做都做了,还怕这个呀?”
她转身就走,李迟急忙跟上。
“你不是有正事吗,怎么跑来这里?”
李迟笑着摇头:“要紧的才叫正事。”
陆轻扯了扯李迟的袖口,指了一下前面的烧鹅铺子:“那家,好吃吗?”
“不曾吃过,可以试试。”
买回来的烧鹅,陆轻分成了三份。她给完桃枝后,递了一份到李迟面前:“谈正事也顾不得吃饭了吧。”
李迟犹豫着接过:“多谢殿下赏赐。”
“你看。”陆轻顿觉无力,“你担心我对你的看法,是因为你把我捧得太高了,尊重有余,理解不足。就好比说,我们现在结婚了,但你天天还是端着君臣的架子,自然怎么做都是别扭。”
“现在我给你烧鹅,你要说的是‘哇好香呀真好吃’而不是‘多谢!殿下!赏赐!’知道吗你?”
说完,陆轻又一个漂亮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这回李迟不再跟上,而是把她拉住:“我还是……不太明白。”
“蠢材蠢材。”陆轻反握住他的手,转头对桃枝说了一句,“你先在这儿吃,我马上回来。”
她拉着李迟穿过人群,走到黑漆漆的拐角,二话没说就拉住了李迟的衣领,将他向下一扯。
本该落在唇上的吻,在陆轻犹豫的一秒钟后,落在了李迟唇角。
水滴落下般的吻,只有在最开始时能感觉到微弱的触感,瞬息之间就不见了。不见也是正常的,因为陆轻确确实实就亲了那么短暂的一下,任是对方如何心猿意马,也没有多余的了。
完事之后她还很贴心地替李迟理了理衣领,不是重要的场合,他的领口处也没有荷花的纹样。
陆轻云淡风轻地问道:“你看,这下就简单了吧?”
黑暗中看不清李迟的神色,但陆轻能听到他压低后的喑哑嗓音:“……简单吗?”
“太简单了。”
“但殿下的心跳好快。”李迟握住她整理自己衣领的手,“震耳欲聋。”
但陆轻显然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抬头看他,声音也因为在无人的巷子里变得小了许多:“我清楚你的为人,你要做什么,自是不必顾及着我的。你要是瞻前顾后思来想去,总担心我如何看你,那我才要偷偷跟别人嘀咕你呢。”
“是……臣受教了。”
“那你去忙吧,我与桃枝还要再逛一会儿。”
“那日……”李迟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那日听书,原想着打发了他,但当日就动手未免引人注目,与太子又商讨了几段,才想着将人留下,入朝为官。到底是个清清白白、有些脑子的。”
陆轻有些无语,她想着李迟估计不是“打发他”,而是“打死他”。不过她也没点破:“事情做就做了,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她与李迟就此分开,找了桃枝回家去了。
那个傻丫头还在原地啃烧鹅,陆轻急忙过去:“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吃?”
“奴婢怕自己走开了,小姐一会儿找不到。”
陆轻也终于得空啃了一口鹅,肉还温着,但没了刚出锅时的香气四溢:“怎么会呢,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的,一直找总能找到。”
桃枝泫然欲泣:“呜呜……小姐。”
陆轻牵起她:“诶呀走吧,我还没吃饱,逛逛再回府。”
陆轻的“逛一会儿”与平常的计时标准不太一样,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很晚了。
街上的摊贩都收得差不多了,公主府门前的灯笼在阑珊的夜里竟然也显得有些寂寞。
陆轻回到寝居,还未进门,就疑惑地后退几步:“怎么黑灯瞎火的?”
她转头看向桃枝,桃枝也愣愣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公主府不至于进贼吧?”
“护院前后都有,一天换防五次,应当不会有问题的呀?”
陆轻狐疑地推门进去,摸黑将手边的烛台点起来,拿着它往卧室走。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见桌案上撑着脑袋的身影,疑惑道:“……李迟?”
他看起来已经洗漱完了,墨发披散,只着一件里衣,估计是嫌冷,将外袍披在了身上。他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殿下?”
李迟对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懵了一会儿,随后无奈地点起手边的灯:“原是想着看会儿书的,不留神睡着了,许是窗户没关好,把特意留的蜡烛吹灭了。”
周围算是亮了起来,陆轻拿着烛台准备去点其他的。
可才到半路,就被李迟拉住了。
她看着李迟盛有秋水般的眼眸,问道:“你熄那么多蜡烛干嘛?这样看书也不怕瞎了。”
李迟早想到有这么一出,虽做了心理准备但不够多,忍不住笑了起来:“读书自是要睡觉的,不暗些如何睡得着。”
“天呐我居然在你嘴里听到这种话,这个世道真是乱了。”陆轻也笑了起来,烛台也因此拿得近了些。这下她没办法继续不解风情了,烛光一照,对面之人的眉眼也深邃起来,更遑论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
沐浴时留下的浅淡熏香此时疯了一般地将自己包裹住,陆轻莫名其妙地慌乱了一下,目光瞥到他松散的领口。
陆轻:“……”
陆轻:“你、你……”
李迟低头:“是臣心志不坚,乱了心绪。事情是不敢再谈的,只好回来等着殿下。”
他将陆轻的手握着,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实在是想念殿下。”
陆轻一惊,想将手抽回,却又生生忍住了。隔着一层布料,肌肤的温度同心跳一起传到自己的手掌上。
陆轻磕磕绊绊地道:“……你,你,你也震耳欲聋了。”
李迟笑说:“实在是紧张。”
陆轻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我进来时没关门……我去关门。”
“不必劳烦殿下,有人去关的。”
跟着陆轻进屋听了大半的桃枝打了个激灵,立马后撤快步出门,并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迟抬头问道:“还差什么?”
“我……呃,我还没洗漱。”
李迟伸手,轻轻拿过她手中的烛台,笑了:“……过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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