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这座沿海城市多雨多台风天气，偏偏热岛效应显著，整个城市像裹在一层蒸笼里，热的喘不过气。
向晚从小在内陆城市长大，不太能适应这种四十度的高温，莫名的有些烦躁。
她顶着暴晒，突然就怀念起上宜的阴天，但她目前回不去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父母的婚姻只是面和心不和。本以为能撑到她高考结束后再撕破假象，没想到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就已经崩不住了。
于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就像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一样，父母将她随手丢给了年迈的外公外婆抚养。一张转学通知书，她只好听从妈妈的吩咐从上宜来到临清市继续完成学业。
好在她成绩不错，通过了临清中学的入校测试。这所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师资力量雄厚，培养了不少人才。
它的占地面积也不小，光校门就分了三个。顺着围墙走势种的绿植郁郁葱葱，长势喜人，无端为校园增添了几抹生机。
向晚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上，左手手指无意识的缠着书包带打圈，另外那只手则时不时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号，周三，也是高二年级的学生返校复学的日子。
学校怕无关人员进入会打扰已经在上课的高三学子，所以要求人员进出需要出示校园卡，而她没有。
考虑到这点，她素未谋面的班主任特意嘱咐她在校外等他。
向晚看着微信共享位置上小红点从越来越近到消失不见时才抬头，正好和东张西望的黎辉对视上。
新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正笑眯眯的叫她名字。
“同学，等很久了啊？”
“没有。老师下午好。”她礼貌的朝他点头问好。
黎辉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挺有教养的一女孩，挥了挥手让她跟在他后面进校，时不时闲聊几句。
“我看了你的入校测试成绩，数学有点薄弱啊。”
新高考到来后，向晚选了大文——政史地，它们之间的相通性让她学起来得心应手，六科中唯独数学不亮眼。
“临清市高中教材和外地不同，数学自主命题难度大，你有困惑的地方一定要多多询问老师。”
“知道了老师，我会努力的。”
黎辉看着面前学生安静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又唠叨几句“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能通过我们的入校考核，你肯定也很优秀。”
他在这所中学任教二十多年，对接纳转学生的测试制度了解也算全面，基本不存在被考核者作弊的情况。
那张成绩分析单上显示，她除了数学，其余五门基础都很扎实，是块好苗子。
向晚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他的问话，心思都在观赏校园风景上。
第一印象是漂亮整洁。校园主干道旁都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偶尔还有几声鸟叫，驱散着夏末的燥意。
高二教学楼是个回字型，建在行政楼右边。按照成绩，她被分在了九班。黎辉引着她去了北面四楼。从左到右倒数第二个班级门口上挂着高二九班四个大字。
现在是下午3：26分，刚刚打了下课铃。教室里闹腾腾的。黎辉站上讲台，用宣讲正事的语调来介绍她。
向晚很局促，她不擅长交际，重新融入一个集体的难度对她来说不亚于学习数学。
踏进门那一刻，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唰唰的看着她，向晚有点头皮发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打颤，僵硬的背完了事先准备好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向晚。很开心来到临清中学，成为高二九班的一员，千里有缘来相会……”
或许是老师在场坐镇的缘故，同学们都格外给面子，她说完后教室还响起了掌声。
黎辉对着她指了指第三组第二排最里面那个位置，她会意后和外边同学说了声“让让”，麻溜的坐了进去，她一点也不想被人注视。
今天复学报道没安排课表，都是自习，为明后两天的开学测试做准备。
三人一排，向晚的位置靠窗，她旁边是个女生，扎着低马尾，笑语盈盈的歪头和她聊天。
“你好哇，我的名字是裴欢。”女生的脸圆圆的，还带着两个不深不浅的梨涡。“你是从哪里转来的啊？”
“上宜。”
内陆省的一个小县城，偏北。
向晚从书包里拿出了几包小梅子递给她，防止没有话题。“这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也算是家乡特产。”
初来乍到，用美食拉近关系算是最省事的交际方法了。
裴欢懵了一会，显然她听都没听过那个城市，收下零食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去和旁边的女生说话了。
假期昼夜颠倒对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哪怕是下午的自习课，依然有一部分人趴在桌子上补觉。
教室里安静的出奇，向晚利用这点氛围，掐着点完成了一张地理试卷。校对时发现选择题错了两个，整体水平和放暑假之前大差不差。
向晚把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粘贴好后，楼里就响起了放学铃。教室里的同学都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毕竟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临清中学在非上课期间监管没有那么严格，学生可以随意进出。校门外商铺如云，小摊也是一家接一家，形成的小吃街格外显目。
向晚站在走廊上望向校外，那里人来人往，堵的那个十字路口水泄不通。
还是去学校食堂看看吧。她想。
从回型长廊那边穿过，往南边楼梯下去就能看见校园主干道。柏油路上零零星星的有几个学生已经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从几个女生旁边走过时，向晚还能听见她们的聊天。
“那个服务小哥好像还挺帅的!”
“他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不过声音听起来还行?!”
高中生活无趣的很，随便什么八卦笑料都能当作饭后谈资。
临清中学校方将食堂外包给了商户，入驻的店铺种类繁多。向晚最后在琳琅满目的食物里选择了寿司。
初来乍到，她怕不习惯当地饮食，保守起见选择了大众一点的晚餐。
大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她安静的坐着一旁等取餐。
107号，肉松鳗鱼寿司。
她旁边坐着好几个女生，正围成一团在刷抖音。高二生返校都带了手机，班主任还没开始收缴。刚刚付款时她也是扫码支付，似乎大家都默认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电子产品。
透过玻璃，她还能看见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
这家店好像生意挺好。她想。就是店员看起来动作不太熟练，可能是新手吧。
好在只等了几分钟，向晚拿好打包好的寿司就急匆匆回教室了，毕竟她还打算边吃边整理下地理笔记，方便晚读时背诵。
夏天日落要到六点以后，晚读时天边还是一片橙，网上总说高中读书时的风景最好看，其实只是因为后来已经无心理会阳光很久。
余晖穿过长廊，最后落在书桌上，光线正好。向晚旁边的几个女生早已拿出手机在自拍。
裴欢：“这个角度好好。”她小心的推了推向晚，意思是让她也记录下来。
小姑娘从桌肚掏出手机，解锁后才发现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那家寿司店的——食堂退款到账通知。
???
向晚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甚至怀疑自己没付成功……
她又想到店员算不上麻利的动作，觉得是暑假工出错了。
临清中学晚读结束是七点，十分钟后开始第一节晚自习。向晚利用这点时间急匆匆的跑过去想要重新扫码付钱。
随郁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刚和隔壁老板聊完天，回来就看见一个穿月白色长裙的女生在和他招的长期工聊天。
小姑娘皮肤白暂通透，扎着低马尾，几缕碎发遮住了饱满的额头，她看起来很焦急，边说边指着手机。
他雇佣的阿姨显然听不懂女生在说什么。随郁便让女人先去后厨，他来应付这里。
“你好，请问是寿司有什么问题吗？”
向晚把微信上退款的消息放了出来，一路小跑过来，有点气喘吁吁的，她对着戴口罩的随郁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话内容。
“我五点多付了款，结果回教室发现被退回来了。”向晚缓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我来问问是不是你们暑假工出错了，要不要我重新扫。”
随郁听完就咪起了眼睛：“是我主动退回去的。”
???做慈善吗这是。
他看着她有点懵懂的样子又继续解释：“后面的几份料放多了，口感不好，不退的话会影响口碑，但是不知道是哪几份出了问题，所以我全退了。”
向晚：“这样不会亏本吗？”
随郁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其他的。“你专门跑过来问退款?”
“不能问?”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感觉你还挺善良的。”随郁弯腰和她对视，眼里带着笑意。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贪小便宜是人之常情。”随郁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娓娓道来。“我退了二十多份，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向晚：“……”
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我叫随郁，能认识一下吗？我还是头一次碰见像你这样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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