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的运动会如期举行，汇阳一中运动会两年举办一次，全校师生当天取消所有课程出席运动会，连高三也不例外，可谓声势之浩大。体育场荒凉的坐席在这天挤满密密麻麻的人头，届时会有著名校友来观看，并给学校捐赠财物，学校十分注重，全场最优的观赏位置自然是留给学校领导和“金大腿”们，各班老师和学生按照学校编排的位置坐好。
五班运气不错，坐落于最高处，有一览众山小之势，整个体育场尽收眼底。参加比赛的运动员正在候场处做准备，广播播放着国歌，激昻澎湃的旋律，振奋人心的鼓点，拨动少年的心弦，挑动他们的胜负欲。在这个年纪的少年，是不服输的，他们有着追求胜利的毅力，也有着承受失败的勇气，不论结果如何，他们会一直看向前方。
高三因为学业繁重，参加的项目也只有两三个，且都是压轴出场。运动会宣布正式开始，首先上场的是高一新生，比赛项目是跳远，寓意新生代的力量能够充满干劲，跃向更远的地方。
秦帆坐在最后排，楚江位于他左侧，他对于这些比赛项目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玩弄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睨了楚江一眼，淡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他也只是无聊性随口一问，前排吃着辣条的黄昊闻言转过身来，舔了舔满是辣油的嘴唇，眉开眼笑道：“就是，楚哥，你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貌双绝，气宇不凡，不去参加运动会多可惜！要不楚哥你代替我去比赛吧？”
辣条刺鼻的香味钻入秦帆的鼻腔，他捂住鼻子，往楚江那边靠了靠，嫌弃地看着啃着辣条的黄昊，闷声道：“你不是要比赛？”
楚江察觉秦帆的靠近，嘴角疯狂上扬，鼓起两个腮帮子，自然地搂住他纤细的腰身，憋着笑怼道：“这比赛还是得昊哥自己去，我就不代劳了。”
“那……”黄昊换了个忽悠对象，眨着眼睛道：“美丽善良的学霸，你愿不愿意拯救你可怜的舍友于水火之中呢~”说话间，他嘴中的辣油不断向秦帆喷射，秦帆几乎整个人都快挤到楚江的位置上了，楚江为了给他挪位置，倾斜着身子，他的后背贴着楚江的前胸，心脏挨着心脏。秦帆瞪了黄昊一眼，“不愿意，吃东西的时候别跟我讲话！”
黄昊伤心地用手挡住嘴巴，“学霸，你开始嫌弃我了。你要再挤，楚哥都快被你挤掉下去了。”
秦帆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楚江现在的动作有多亲密，面红耳赤地挪回自己的地盘，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咳声道：“不用比赛？”
黄昊对他两不正常的行为已经麻木不仁，见怪不怪了，他的心非常大，没有多想，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解释道：“我的比赛是最后一项，还要好久才轮到我。”他骄傲道，“所以我偷偷溜出来了，等下快开始的时候再偷偷跑回去就行，刚刚老吴上厕所去了，没发现我，嘿嘿。”
秦帆和楚江心照不宣，静静地看着黄昊吹水，眼睁睁地看着蹑手蹑脚走上来的吴才元把黄昊拖走，一边骂道：“我是近视，不是瞎，别以为你躲在后面我就看不到你！赶紧回去给我准备比赛！！”
黄昊伤心欲绝，嘟着大红唇，怨恨地看向楚江和秦帆，两人吹着口哨，视若无睹。
被拽着拖着的黄昊，被视而不见的黄昊，被背叛抛弃的黄昊，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学霸被楚江带坏了！
做了亏心事的秦帆，讪讪地刮了刮鼻梁，略感愧疚，垂眸反思。不小心瞥见白色校服布料上那几粒惹眼的红色小点点，他抬眸，释怀了。
他活该！和我恨辣条！
第一个项目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位男生，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和楚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一副富家公子的相貌，脸上带着傲人的神气，却让人没有丝毫的不适，反倒让人觉得他有傲人的资本。他的动作标准，没有一点拖沓，十分干脆利落，纵身一跃，最后播报成绩的声音被漫天尖叫声掩盖，可想而知他的成绩不差，秦帆难免对这位高一新生有些好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漫天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听不清个所以然。慢慢的，尖叫声淡了下去，高一区还有好几个女生在卖力地喊着：“啊啊啊，喻言第一！”
“喻言哥哥超牛逼！!”
“言言，妈妈爱你！”
“……”
看得出来，这位名叫喻言的学生很受欢迎。
秦帆注意到，喻言在上台领取奖牌时，眼睛一直飘向同一个地方，秦帆略感狐疑，撇开视线看向喻言视线的落定处，不过范围实在太大，根本无法明确他在看什么。那好像是高一某一班的学生，扫视过去，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格外显眼。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隔了一个座位上的男生视他如瘟神一般，死命往另外一边靠，可那个男生好像也知道自己不太讨人喜欢，也缩着身子往人群的另外一边靠，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远处－－是喻言的方向，他们的视线微妙地在人海中交接，碰撞出火花，他们隔着人海，精准地望向彼此。
运动会结束后，秦帆整个人魂不守舍，他有种奇怪的直觉，那个叫喻言的学生和台上的那个男生，关系不简单。
＊
星霜荏苒，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即将迎接新的一年，高三元旦假期被学校压榨成一天，学校鼓励学生留校，美名其曰和同学度过高中最后一年，实际上就是大家一起聚在教室看元旦节目，顺便分发试卷，布置作业，让大家的假期更加充实。
虽然这样，还是很多高三学子选择留校，主要的原因之一是只有一天假期，作业多到怀疑人生，选择在家里写作业还不如在学校写，至少在学校会写，其次是因为他们也想体验一下在学校和同学一起过年的滋味，高考迫在眉睫，明年夏天，他们将分道扬镳，因此他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离新年到来还有四个小时又三十分，各个班的人都在自己班内，每个人的桌前都堆着一堆崭新的试卷，教室屏幕上播放着元旦节目，对于学生来说索然无味，几乎没几个人真的在看。后排的几个学生胆子肥了，肆无忌惮地打起游戏，试卷被大袋的零食压扁，吴才元发完试卷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秦帆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依旧心如止水，专心学习，楚江趴在桌上，侧脸枕着手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秦帆，两人与其他人相比起来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别样的安详与美好。
夜晚十一点五十五分，秦帆熄掉台灯准备睡觉，刚闭上眼，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楚江打来的微信电话。他手机习惯静音，并没有吵到室友，宿舍的其他人都拿着手机守着点准备掐点发朋友圈过年，有的没撑到凌晨就呼呼大睡。
电话界面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楚江：到阳台再接电话】
秦帆一边轻声下床一边回道：
【。：去阳台干什么】
【楚江：你出来就知道了】
来到阳台，秦帆关上门，走了几步才接起电话。他现在披着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薄薄的衬衫，晚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臂，声线有些抖动道：“怎么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秦帆还以为自己按错键了，正打算查看一下，楚江的声音传来，带着怒气：“秦帆，这么冷的天你就不能多穿几件？”
被抓包了的秦帆心里暖暖的，莞尔一笑：“这不着急接你电话。”
楚江喃喃自语道：“那也不行，等下着凉了怎么办。”
“好啦，我保证下次不会了。”秦帆哄道。
“对了，你来阳台这边，往下看。”
楚江语气神神秘秘，秦帆迈开脚步，按照他说的走到围栏前，围栏上安装了防盗网，把夜幕中的校园分成均匀大小的块状，今晚的星星很亮，月亮却羞涩地躲在云雾后面不肯出来。星河烂漫，微薄的星光装饰黑夜，点亮人间。
秦帆一只手抵在冰凉的围栏上，一只手拿着手机抵在耳边，垂眸一看，楚江的笑颜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夺目。屏幕的亮光显得他的皮肤越发清冷，像镀了一层白霜，他的另外一半脸埋在黑夜中，只有星光照出他的五官轮廓。他绽放着笑容，眸里是夜空的星河，瞳孔中心是发愣的秦帆。
楚江低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秦帆看着楼下的楚江，就好像他本人就在面前，他说：“想陪你度过我们的第一年。”
楚江的话语让秦帆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他略微僵硬的手指动了动，鼻头的酸楚感让他红了眼眶，他嘴唇微微抖动，说话带着微小的颤音：“……笨蛋。”
离新的一年还有五秒。
楚江的声音接连不断地涌入秦帆的耳蜗，郑重、严肃，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的，我是笨蛋。”
四－－
“希望你能够一直喜欢我这个笨蛋。”
三－－
“就算是笨蛋，也是一个很爱你很爱你的笨蛋。”
二－－
“笨蛋很贪心，想陪你度过以后的每一年。”
一－－
“新年快乐，秦帆。”
零－－
“我会一直爱你。”
一阵风吹过，云雾散去，月亮勇敢地出现了，皎洁如暇的月光倾泻下来，照得楚江的五官更为清晰，他穿着一中的校服，手掌被冻得通红。他的脸上带着如同初春暖阳般绚烂的笑容，足以抵御严寒。
秦帆回应道：“我也会，一直爱你。”
月亮和星星见证了少年的心动，也见证了他的勇敢。如果可以，他想收藏这个瞬间，或者再贪心一点，他想收藏和楚江在一起的每个瞬间，每一个怦然心动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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