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鱼贯而出，不过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头寥寥无几。
楚江好似并不着急走，此刻依然坐在座位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不回家？”秦帆问。
“不着急。”楚江背靠着墙，玩弄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打算去学校门口吃个晚饭再回去，新阿姨做菜有点难吃。”
秦帆睨了他一眼。少年的脸逆着光，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色的边，完美地描绘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五官没于暗中，只有那双眼睛发着微光，宛如浩瀚宇宙中的星河，美得惊心动魄。就连耳边的那两只耳环泛着冷光，带给人一种不可一世的高贵。
他收回目光，喉结上下滚动，沉默了一会，才问道：“那为什么不跟爸妈说，让他们换个阿姨。”
这次换来的，是楚江许久的沉默。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秦帆也感受到这微妙的变化。
“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秦帆如是说。
楚江用手指摸了摸耳环，抿唇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麻烦。”
“？”
亚于楚江的回答太过模棱两可，秦帆分不清他是指回答太麻烦还是告诉爸妈换阿姨麻烦。不过到底是哪一个也无需查证，他也不在意。
“去吃饭了，一起？”
秦帆摇摇头：“住宿生不能出校门？”
楚江轻挑地笑了笑，“那个保安还能一个一个查不成？”
“那倒没有。”秦帆说，“只不过今天出校门的都进不来了。”
“……”这也行？
“好吧。”楚江语气略带惋惜，背起书包，缓步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他倏然回眸一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学霸，电话联系。”说完挥了挥手背，走了。
“……”
秦帆当时的状态可以说用呆若木鸡来形容，不知为何，活了十七年的他，第一次有一种入了贼坑的感觉……
*
夜幕降临，楚江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网吧，打电话约上老朋友一起开黑，谢荣川就是其中一位。
作为一个两个月只能够放假一天的苦逼学生，他非常不理解一个星期就能放一天假的快乐，不过作为好兄弟，他还是承当着被爸妈打断腿的风险，翻墙逃课去了网吧。
“真好。”谢荣川羡慕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体验到一个星期放一天假的快乐。”
秦帆带着全黑耳机，悠然地操控着游戏界面，淡淡地开口道：“等你上大学的时候。”
谢荣川：“……”
接着耳机传来憨憨的笑声，另外一个男生说，“楚哥这嘴，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厉害。”
“对了，楚哥在新学校过的如何？”男生接着说。
谢荣川道： “你问这个有啥用，他转学那么多次，每次问他，哪一次不是回答‘还行’就是‘差不多’。”
楚江没说话表示默认。
“也是……”男生说，“楚哥再等一下，赵文他们两个马上就来。他们一听说楚哥你找他们打游戏，放下手上的事就来了。”
“你们放假了？”楚江问。
“是啊，你说巧不巧。”
翻墙逃课的谢荣川异常心虚，并且非常后悔当初没跟赵文他们去一个学校，特别是在高三经历一系列魔鬼摧残后，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在楚江没有继续追问他，不然要是被他这个大兄弟发现他逃课陪他打游戏，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爸妈打电话，把他抓回去。别说，这种事他还真干的出来。
人到齐后，几人开了几局，由于太久没玩有点手生，打的不是很顺利，惨遭连跪，后来慢慢找回点手感，战绩渐渐好了起来。
打到一半，楚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眼睛一亮，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名称后，倏然暗淡了下去。他揉了揉眉心，关掉游戏的麦，单手操作游戏里的小人，另一个手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夏念卿隔着屏幕听到了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扬起的嘴角猛的沉了下去，但她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说话依旧温柔：“小江啊，阿姨说你今晚没有回家吃饭，去哪里了？”
楚江言简意赅：“网吧。”
夏念卿眉头紧锁，也不好训斥。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脱离了母亲这个角色，而她的儿子，也不与她亲近。虽然说造成这种结果有迹可循，她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要不是当初……
“有事吗？”楚江冷淡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讪讪道：“也没什么事，就是——”
“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电话那边传来忙音，夏念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汇阳一中高中部男生宿舍的某一张床上，秦帆正盘腿坐在床上桌前，开着夜灯看书。
今晚宿舍只有他一人，安静的出奇，就连阳台的滴水声也被不断放大。
桌上的书摊开着，秦帆读着读着出了神。
现在快十一点半了，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难道是忘记了？还是说不好意思了？
秦帆晃了晃脑袋，强迫把自己脑袋的想法甩掉。
可能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那么在意干什么，而且两个男生大半夜地打电话，好像不太合适，挺……别扭的。
算了，睡觉。
秦帆关掉台灯，盖上被子闷头睡觉。
*
翌日，太阳从东边的天空喷薄而出，晨曦穿过层层云雾，天骤然大亮。
楚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昨晚好不容易能有时间聚在一起开黑的几人，玩的全然忘了时间，顺带在网吧过了个夜。
他的手被自己枕得麻木，白皙的手臂上满是红痕，密密麻麻，脖子也酸的厉害，身子骨跟散架似的，随时都可能垮掉。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到网吧前台结账走人。他现在头疼得厉害，却没有困意，出了网吧，眼睛因适应不了强光而感到阵痛，他用手挡了一下阳光，眯眼让眼睛缓一下。
今天的天气格外闷热，四处无风。
他大步走向不远处的肠粉店，一进店内，里面丝丝凉风吹散了他周围的热气，他感到舒适了不少，点了一份肠粉，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翻了翻。
【谢荣川：楚江！？你怎么打着打着不见了？】
【谢荣川：你该不会睡着了吧哥！？】
【谢荣川：醒醒哥！你是C位我们队不能没有你！】
【谢荣川：语音通话，对方已挂断】
……
【谢荣川：输了，算了你睡吧】
楚江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睡着了。】
谢荣川秒回：不是吧，以前你打游戏可从不会睡着的！最近怎么了？？
【/：有点累】
【谢荣川：发生什么了？？】
【/：学习过度】
谢荣川：“……”
你踏马说你半夜偷鸡去我都信，有必要扯这种谎话来骗我吗？
【谢荣川：打扰了jpg.】
肠粉店的老板娘四十多岁，脸色蜡黄，满是生活的痕迹，她把做好的肠粉端上桌，手上粗糙的茧子与光滑的瓷盘一对比格外刺眼，她见楚江身穿一中校服，相貌不凡，忍不住闲聊了几句：“同学，你是一中的吧？怎么今天不上课？”
楚江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收回来，垂下的眼帘慢慢抬起。他还没做出回应，老板娘便自言自语道：“哦，对吼，今天是星期天。”
老板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催促道：“哎呀，聊什么天呢老太婆，快过来帮忙。”
老板娘顿了顿，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强硬地扯出一抹笑，道：“那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说完干活去了。
楚江看着眼前那一盘肠粉，白嫩的粉皮裹着鸡蛋和瘦肉，青菜新鲜翠绿，外面淋上秘制的汤汁，卖相不错，让人食欲大发。
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广东肠粉，很意外，这道美食格外地符合他的胃口。粉皮弹嫩有嚼劲，鸡蛋和肉都很新鲜，青菜咀嚼起来嘎嘣脆，再加上浓稠的汤汁，让人大饱口福。
作为娇生惯养的楚小爷，难得有一道美食这么符合他的口味，不一会就被扫劫一空。
吃完早饭，精神好了一点，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快九点了，距离夜自修时间还有十个多小时，他没有兴致回家，于是打算在外面逛逛。
逛了没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变的越来越热，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一中校门口。
门口保安看到他的时候，惊得嘴巴都成“O”字型了。他上下打量了楚江一眼，脸色复杂，“同学，这才几点就来学校了？不是昨天才刚放假吗？离高三夜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不用来得这么早吧？”
面对保安的连环询问，楚江选择沉默。
“行吧行吧进来吧。”保安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学校没有规定几点返校，便开门让他进来。
楚江道了一声谢，走了两步，就被保安叫住，“对了同学，学校不允许带耳饰，下次来学校别带了。”
“为什么不能带？”楚江头也没回。
保安嘴角微微抽搐，心想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奈何对方是学生，他好声劝说道：“当然是学校规定的，况且你一个男生，带耳环成什么样子。”
“学校规定？学校好像只规定女生不能佩戴，好像没规定男生不可以。”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保安。
保安：“……”
你在这卡bug呢？虽然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算了，看他每次来学校那么早，估计也不是什么坏学生，就随他去吧。
保安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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