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师抱着那个黑匣子,死活不松手。
提着刀的近卫没成功从人手里夺过来,又看太子神色淡淡,也不敢自己做主强硬夺走。
江太师瞪着眼睛,他一代忠臣,誓死效忠帝王。
虽然外界都传闻太子温润风雅,光风霁月,对于百姓兢兢业业,与万民同甘共苦。
但是他是知道这个人表面雅致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的心。
世人都被这幅样子骗了。
其实这个人黑心黑胆,做事狠辣不计后果,不达目的不罢休。
如今朝臣都投入太子殿下的麾下,就连陛下偶尔也要受到他的掣肘。
多年老臣,也就只有他能够帮陛下了。
江太师两眼圆睁,若是他要夺这个匣子,那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太子不看地上的江太师,虽说是他请来江太师叙旧,却更多的是江太师在说,当然,更多的是骂,而他眉头都不动一下,四平八稳。
旁边的人看他不动声色,也都纹风不动站着,身子挺拔,目视前方,不敢多看。
太子见他说够了,手中箭头一指,直直对着江太师的额头。
“嗬。”江太师被突如其来的箭头吓得一喘气。
——心脏都要停掉了。
却见太子并没有要当场要他性命的举动。
太子嘴唇微勾,语气捉摸不透,眼神深不见底:“既然太师这么激动,那孤只好将太师请到我太子府的地牢里,让太师能更好地教训孤。”
周围的近卫提着刀,刀光雪亮,要请江太师去地牢。
江太师瞪大眼睛。
而太子他却没有要亲自动手拿匣子的举动。
人都绑来了,还着急一个匣子吗?
一侧月色的照耀下,绣着江府二字的马车倒在地上。
马车旁浓烈的血腥味,不少侍从和护卫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衣襟上隐隐约约绣着一个“江”字。
血流如注,月色血红。
刀光剑影都落在茂盛的草丛里,被从天而降的细雨给洗刷了个干净。
- -
大汉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也有些抓心抓肺。
雨水扑打在他脸上,他却躬着身子,将怀里的油灯护住。
灯光一闪一闪,火焰逐渐微弱。
大汉喘着粗气,心里在赌:是要现在无视这群人将那妮子抓回去呢?还是先等马车队伍过去?
他暗暗跺着脚,眼看着要抓到人了,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
梁怡提着自己破败的裙子。
裙面破碎,沾着泥水,衣衫凌乱,她浑身湿漉漉,还满头满脸的黑灰。
她抿着唇,视线落在马车的标志上一动不动。
她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刚刚压榨自己的疲乏压在现在一股脑地涌上来。
雨水将梁怡的整个人都打得湿透,水珠顺着她光洁的下巴往下滴。
“啪嗒,啪嗒。”
水打在坚硬的石头上,却换不来一个柔软的涟漪。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怡狠了狠心,数了下车队的侍从。
带刀的侍从寥寥无几,大多只是小厮侍女,而这么几个侍从却要护卫一整个车队。
——若是她手中有刀刃,在取得信任之后,威胁他们带着她走,再从侍从手中逃出生天的机会有多大?
- -
梁戚戚正忍着要抓挠脸上疤痕的难受,恰在这个时候,马车队伍停了。
梁戚戚眉头能夹死苍蝇,她叫:“梁宗,你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梁宗咬着肘子,无可无不可地拿一双油亮亮的胖手去抓帘子。
帘子掀起,却是见到了抱着拳示意的侍从,他低头道:“公子,有人拉着我们的马车。”
梁宗还没等把眼珠子从自己口中的肘子上移开,就被梁戚戚撞在一侧。
他道:“哎呦。”
梁戚戚却不管他,她看向外面。
“你说什么?”梁戚戚眼睛瞪向侍从。
她圆目微瞪,眼底满是愤怒:那个人知不知道她得要急着回去医治她的脸,现在真的是什么人都敢拦她的马车了。
但等梁戚戚看清拉着车轴的人,却浑身一惊。
无法控制的阴影从她脑海里涌上来,梁怡的无情,梁怡的恶毒,梁怡的疯狂,一下子在她脑海里囫囵吞枣一般闪过。
最后定格在梁怡看着她将要落下悬崖时含笑的脸。
“啊。”梁戚戚短促尖叫了一声。
她浑身发着抖,如果在此前她还敢趾高气昂居高临下看梁怡,那么此刻,梁怡在她眼里就是披着羊皮的恶鬼。
哪里有人会在死亡面前还笑的出来的?
即使此刻梁怡十分狼狈,浑身湿透,背靠在马车的车轴上喘气,而拉着车轴的手也青筋隐现。
但在受过摧残的梁戚戚眼中,她与提着刀的刽子手没有两样。
‘她现在这幅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等到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折磨我。’梁戚戚的脑中无法控制地出现了这个想法。
不可预测的危险让她整个人颤抖地更加厉害,没错,一定是这样。
往常梁怡也是如此,装的一副可怜样,却能含着笑提着石头在她脸上刻画出一道一道血迹来。
脸上的痒意提醒着梁戚戚之前的惊悚。
就像是小弥僧手中的佛经,阿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披着人皮,却满嘴尖嘴獠牙,一不留神就会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她深呼吸着,却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鲜红的血色在过往的记忆里一一浮现。
太可怕了,她们梁府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恶鬼?
梁戚戚颤抖着,嘴里不受控制吐出几个字:“走…走……”
她脸色苍白,眉眼中都染上恐惧。
侍从不知道尚书府的二小姐怎么了,他犹豫着说:“可是她有些惨……我们不如带她一起走?”
这个侍从并非是尚书府里的,而是护卫着整个车队的,他心地善良,觉得可以救上一救。
但是梁戚戚却惨白着脸:“别,不许。”
怎么都不能把那个恶鬼再带进府里了,她想到母亲还要将梁怡“卖”给户部侍郎,但是,这样心地恶毒的女人,若是反抗着做出什么丑事,只会玷污他们梁府的门楣。
梁戚戚颤着手:“不许管她,我们快走。”
说着,梁怡一个娇小姐,却抢夺过了马夫的马鞭,马鞭杂乱无章地一甩,马儿吃痛跑起来。
伫立在马车旁的侍从本来还想说什么,却未曾料到尚书府的二小姐情绪如此激动。
眼看马匹受惊,侍从也被吓了一跳,注意力全部跟在了马车上:“小心。”
这里有一队的马车,并非只是尚书府的马车,若是因为尚书府的马车发狂,冲撞了其他的贵人。
……两方压力下来,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微言轻的侍从背锅。
侍从大步上前几步,想控制住马匹。
而马夫也反应过来,夺过了二小姐手里的马鞭,慌张地试图安抚马匹。
梁戚戚跌倒在马车上,却松了一口气,那股如蛆附骨的阴冷也不见了。
- -
在数完侍从之后,梁怡心中有了丝确定。
可以赌上一赌。
她扑上去,手抓着马车的车轴,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她左手用最后一丝力气攥着从牢里顺出来的瓷片,脱力靠在车轴上。
她实在是太疲惫了,就连老天也像是在与她作对,在这个时候下上这么大一场雨。
她半睁着眼,雨水打进她的瞳孔中,她在计算,梁宗让她上了马车之后,她该从哪个角度扣住他,并将瓷片抵在他的脖颈间。
却没想到,等到马车里的头探出来,却是见到了一张让她憎恶又熟悉的脸。
梁戚戚那张脸再怎么变,她也看的出来。
满面的红痕,密密麻麻的血痂。
……或许都是她的杰作。
过往的回忆仿佛隔了一个世界,透过朦胧的雾,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把将梁戚戚按在地上,手指轻动,在上面刻画着她喜欢的痕迹。
记忆回笼,梁怡看到梁戚戚脸上对她明晃晃的惊恐和害怕,她心中忽然发现——
……世人到底还是欺软怕硬。
当她蛰伏的时候,梁戚戚便将她当做脚底的蚱蜢;当梁戚戚吃了亏之后,就会把她当做吃人的恶鬼。
梁戚戚的脸探出来,看到她,瞳孔一缩,又很快探回去。
梁怡半睁着眼睛,雨越发大了。
手上的碎瓷片松了力道落在泥泞的地上,一旦梁戚戚在,她恐怕上不了这辆马车。
果然,马车很快动了,梁怡甚至能听到马车里梁戚戚的疯狂。
马被抽了一鞭子,如同受惊一般猛然踢蹄撅臀,马车也摇摇晃晃,一次子剧烈抖动起来。
背靠着车轴的梁怡支撑不住,从马车车轴上滑落下来。
最后,受惊的马跃起,马车的车轮子咕噜咕噜踩过梁怡的袖子。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让她的体力再次流失,也像是为这场狼狈的逃跑增添一抹凄丽。
- - -
远处的马车里,梁宗被晃得做不直身子,只好拿自己的大体积撑在角落里。
他呼着气抱怨:“你这么急做什么?”
梁戚戚捂着耳朵,眼神恍惚。
她说:“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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