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透不过茂盛的树叶，这里的视野十分受限，手电筒的光照范围不大，只能照清方寸之地。但光是这一小片地方，也足以让三人沉默下来。
说是大土坑，但实际和地面快要齐平了。人类的尸骨密密麻麻地堆满土坑，硬生生地填成平地。
失去的血肉的连接，森森的白骨散落了一地，和旁人的交杂在一起，无法再分辨出各自的部分。蔽体的衣物经过风吹日晒的侵蚀，早已腐烂破败，颤颤巍巍地挂在白骨上，勉强为已逝之人保留一丝尊严。
旁边还有几具尸体看上去新鲜很多，起码血肉还完整地包裹着身躯。一个个指头大小的苍蝇嗡嗡地围绕着这顿天赐的“自助餐”，见到人来了又散去大半。
陈武举着手机带头朝尸体走去，唐杉和林芜跟在他的身后屏住呼吸。
说是新鲜，那也是和那些已经化成白骨相比而言。实际上，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她们离得越近越能闻到死亡带来的恶臭。
这些尸体大概是被一次性搬运过来的，都堆叠在了一起，唐杉捂着鼻子找了好几个角度才数清数量。
不多不少，正好七具。
陈武蹲在旁边细细观察，似是发现了什么，招手示意她们过来看。
“这些尸体不对劲。”或许是因为身处在这个寂静阴森之地，又或许是对尸体的尊重，他的声音轻而飘忽。
唐杉和林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凑上去顺着陈武的话打量。
虽说人死之后，皮肤的颜色都会变得灰白，但这几具尸体却灰得有些过分。除去衣服的颜色，他们就像是加了一层黑白滤镜，失去色彩。
简直像是精怪小说中，被妖精吸取了全部精气的样子。
就连脸上幸福的微笑，也和小说中在美梦中死亡的描述一模一样。
“他是我那个房间之前的租户。”陈武捏起尸体的衣服看了看，声音低沉。
林芜的目光在尸体和陈武身上来回打转，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的租户据邻居说，是个油漆工。我房间里也有一个他遗留下来的油漆桶，你看。”他指着尸体衣角上沾染着的油漆，“这个和那个油漆的颜色是一样的。”
“……所以，我们之前的租户都在这里对吗？”林芜环视一眼周围的景象，咽了下口水，艰难开口。
她看向陈武，陈武严肃地点了下头。她又把目光移向唐杉，心想要不要安慰一下这个刚进游戏的新人，就看到她眼中第一次受到死亡冲击，应该害怕到说不出话的唐杉，此刻正拿着手机对准尸体拍照。
“？”不是，到底谁是老玩家啊？
“你在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在收集证据啊，快，你也拍一点！”唐杉一边说着，一边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场面不用多说，都知道是社君搞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大仙，信徒怎么可能会成堆成堆地死在这里？眼前的一切不就正是揭穿他真面目的最好证据吗？
“哦、哦。”
担心一具尸体的说服力不大，三人还跟尸体们道了声歉，把堆在一起的他们一具具搬开，挨个对准脸拍了照。
一直蹲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动作的黑猫突然喵了一声，身上的符箓也发起烫来。
三人急忙跟着黑猫跑进树林，在一个暗处躲了起来。
不多时，刚刚的土坑处传来吱吱吱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个黑影趴在尸体上蠕动。
这些可怜的租户，活着被社君蒙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死后还要被他的手下吞吃入腹，留不下一具全尸。
趁着夜色，三人悄悄地回到1号楼。今晚所见的一切都太超出他们的想象，回到房间后才工夫去点开面板上的提示。
【主线任务：探索大仙的秘密（进度63%）】
今晚的发现直接让主线任务的进度涨了33%，却还有37%的信息不知道去哪里打探，想起2号楼房东那张和社君十分相似的脸，唐杉觉得还是得从他那里入手。
只是从上次的情况来看，那男人对1号楼的租户充满了偏见，再加上赵晓慧得罪了他，实在不好下手。
玩家们商讨了一下，觉得他就是行走的通关钥匙，还是不能轻易放弃，决定让林旭和朱玲玲这两个他没见过的生面孔去试试。
谁知道当天下午，两人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才刚假装偶遇，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就识破了。”朱玲玲苦笑一声，满脸无奈，“他说和那栋楼的人没什么好说，然后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们是1号楼的租户的。”林旭也叹了口气。
刘浪涛自告奋勇地拉着陈武去找他，也都铩羽而归。
七个玩家全在2号房东那吃了闭门羹，唐杉看着游戏面板上瞩目的进度条，咬牙站了起来。
“他不愿意说，我们也得找个办法让他说！”
他就算软硬不吃，也得套点有用信息出来。她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剑走偏锋的法子。
唐杉借着说服2号楼租户的理由，大摇大摆地当着社君耳目的面，进了2号楼。
“当时不是气势很足吗？”男人一声冷笑，“怎么，现在又要来找我这个没良心的人渣了？”
“首先，我们没有说过你是没良心的人渣，你可不要强加罪名。”唐杉竖起手指，“其次，谁说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了。”
她学着男人的样子，抱臂冷笑道：“我是来劝你不要挡道，碍了大仙的眼。”
2号房东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我就知道1号楼的人都是这样！不值得救！”
“你帮不了我们，还要在这里散播大仙的谣言。”唐杉义愤填膺地拍了下墙壁，说得比他还要大声，“你自己得不到大仙的赐福，就在这里危言耸听！”
“大仙有多灵验，可是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不是你这个小人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你、你、”房东指着她，气得手都在抖，“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说完，他就想转身离开。
“你倒是说说你好言什么了？起码大仙是真的做到了让我的父母醒过来，而不像你！”唐杉哪里能让他走，追上去继续说。
“你除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做了哪些事？”
“大仙明明能让你的租户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却被你拉入泥潭，每天辛苦讨日子！”
房东倏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说道：“那都是有代价的！”
有戏！唐杉勉强压制住翘起的嘴角，装作一副被大仙洗脑了的样子，愤愤地看着他，“那你说说是什么代价？”
“他是不是让你用血来供奉那座雕像？”男人冷静下来，询问道。见唐杉点头，他皱着眉用手点点自己的脑袋，“你也不想想，哪个神仙需要血的？他就是通过这样来吸取你们的精气，等吸得差不多了，你们也死到临头了！”
怪不得那七具尸体面色如此惨淡，居然真的是这样。
“而且人的生死本就是上天注定的，他根本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做到起死回生，你父母就算醒来，也不过是一时之效。”房东冷冷道，“你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你父母就会恢复原状了。”
【主线任务：探索大仙的秘密（进度91%）】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
这人知道那么多内幕，身份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唐杉心思一转，就想再诈出一些信息来。
“我当然知道！我……”男人被一激，就要开口，话刚说了一半，琢磨出些情况来，眼睛一眯，“你骗我。”
唐杉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装作不懂的样子，“什么？”
“别装了，你的真实目的是套我的话吧？”发现眼前的人并没有倒戈，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却还是冷淡地拒绝了。“我是不会说的。”
被戳破了想法，唐杉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她拦住房东，追问道：“我们真的是身不由己，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呢？”
看着女生诚恳的脸，男人无奈道：“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你也说了，那个家伙有些能力，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对抗的。”
“那栋楼的人都被他迷了心窍，他们的供奉都会变成那东西的力量，我也要为我的住户们考虑啊。”
唐杉明白男人的顾虑，也看得出来他虽然嘴上说着鬼怪终究不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但是应该还留有后手，只是觉得她们能力浅薄，不愿意交付罢了。
“如果我说，我们能在1号楼住户的面前戳穿他的真面目呢？”唐杉心下一狠，咬牙道。
“到时候你愿意帮我们吗？”
男人沉默着扫视了一眼她的脸，“说大话谁都会说，真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我奉劝一句，那家伙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的。”
看着男人和自己擦肩而过，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唐杉将目光移到游戏面板上。
在她刚刚说出那句话时，主线任务悄然更新了。
【主线任务：1.探索大仙的秘密（进度91%）2.破除“大仙”的蛊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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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筒子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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