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里兰等了虞宴许久都不回来。这些时间已经大大超过了寻常人鱼狩猎的时间。他在洞穴里无事可做,麻药的药效还没有消散,他现在甩着尾巴都有些不听使唤。
很快他的目光被身上绑着的海带吸引。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方式。那条亚成年人鱼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办法,竟然将海带绑成了牢固的结,形状奇特又美观。
塞克里兰用他那尖锐且修长的指甲小心翼翼的拨弄着,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步步将那个结解开,想要看看是怎么系上的。
但结果很显然,长期生活在海中的这条强壮的成年人鱼从没有处理过如此精细且灵巧的活计,生理结构的不同注定了他们想要完成这种蝴蝶结要花一番力气。
能够轻易击杀一条庞大鲨鱼的塞克里兰此刻面对几条柔软的海带束手无策。
虞宴靠近洞穴时,塞克里兰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拉托装备时发出的动静,他如无其事的将身上松松垮垮怎么也搞不回原状的海带扯下,然后游到洞口前往外看。
那条小人鱼在做什么?他怎么拖着一堆珊瑚回来?珊瑚有那个形状的吗?
就在塞克里兰打量着时,虞宴已经拖着东西回到了洞口前。他没在意塞克里兰好奇的目光,最先注意到对方干干净净的胸膛上没了绷带的影子。
“你把绷带解开了?”虞宴见对方神色寻常,没了刚见到时的凶狠,于是稳定心神,指了指自己身上进行询问。
塞克里兰扭头看向洞里。虞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丢在巢穴里的一堆海草。
深深吸了口气,虞宴对不遵医嘱的病人感到无奈。
“这是给你的。”他从充当篮子的珊瑚里提起那一条石斑鱼。看样子是被砸的不清,现在还没醒。
塞克里兰眉毛微挑,他发现了虞宴奇特的串鱼方式。把海带穿进鱼鳃里提起来。他从来没有见人鱼这样处理过。
“这些也是你的。”虞宴手中动作不停,又将贝壳与海带摆放到了礁石上。塞克里兰带着暗红色的眼珠闪过几分疑惑,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的?”
“我找不到更多食物了。这些东西也能吃。”虞宴说。
在海底,就连最年幼的没有狩猎能力的人鱼也不会考虑吃这些东西。塞克里兰嫌弃的皱起眉头。他看着虞宴,见对方神情平常,好像并不觉得吃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
看着虞宴费力将翻倒的珊瑚摆正,塞克里兰心里微动。诚然,这是一条瘦弱的失去部落庇佑的亚成年人鱼。从对方狭小的巢穴,以及狩猎多时只带回这一星半点的食物,就能看出这条小人鱼过得该有多么艰难。
像这样类型的雄性,恐怕没有雌性愿意与之结为伴侣吧。塞克里兰心里评价着。
尖锐的指甲轻易穿过石斑鱼的腹部。塞克里兰挺身一跃,在海水中轻飘飘的、熟练的往后一翻,垂落着尾巴坐到洞穴顶部,慢条斯理的从鱼头开始享用。
尖尖的牙齿与巨大的咬合力让他轻易嚼碎石斑鱼坚硬的头骨与脊柱,因此他进餐时的动作是如此优雅,又如此行云流水,仿佛一位家学渊源的贵族。
相比于这条肥美的石斑鱼,塞克里兰更好奇虞宴手里的东西。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虞宴身上,看他正用海带修补着松动的珊瑚笼子。
赛克里兰发现眼前这条人鱼不仅相貌与他们不同,连思想似乎与他们也不同。此刻的他难得对同类产生好奇。这条瘦弱的人鱼,或许有一套自己在海洋里生活的秘诀。
虞宴终于收拾完了自己的装备,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抹了抹前额。抬头对正趴在礁石上,翘着尾巴,用手掌支下巴的歪头看着自己的赛克里兰问:“你的伤口还好吗?”
赛克里兰忍着身躯中残留的麻药后遗症,轻盈的游到虞宴面前,大大方方的展示出自己的背部。
虞宴没有贸然的伸手去碰,他只是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经过一个晚上的修养,伤口没有出现化脓的情况,反倒还分泌出了一些保护作用的透明粘液,只是数量并不多。但这已经是极快的愈合速度了。要知道最开始这道伤口可是血肉模糊往外翻着。
“恢复的很好。我还有一些珍珠。这次都用在伤口上吧。之后应该就可以让它自己修复了。”
珍珠?赛克里兰歪歪脑袋,看着虞宴正一边用手扶着礁石,一边甩着尾巴,尝试正常的游动。
珍珠是海洋里最常见的东西,一些爱美的雌性人鱼会想办法把它们佩戴在身上。对了,人类好像也很喜欢这些珠子。
可赛克里兰不明白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实在太好奇这条小人鱼该如何处理他的伤口了。
人鱼强悍的攻击力以及自愈能力让他们的医疗处在原始水平。他们不需要什么药物来辅佐自己的恢复。如果因为重伤而死去,在它们眼中也是因为自身能力不强的原因。海洋中也存在着物竞天择的道理。可以说,人鱼尽管有着类似于人的骨骼与大脑,但他们的社会进程与此时的人类相比,还是落后的。
赛克里兰看着虞宴将珍珠放到礁石上敲击着,一副很费力的样子。于是靠近,握住对方的手腕。
虞宴被吓了一激灵,尤其是对方那尖锐且泛着黑色的指甲。他惊慌的看向赛克里兰,还以为这位海里的活阎王终于要发作把他‘处理’掉。
没想到对方神情平静到有些淡漠,眼中更没有恶意。在他呆愣的目光下,拿起一枚珍珠,看起来就像轻轻的捻了捻手指,然后伸到他的面前。
那枚珍珠已经变成了粉末。
虞宴双眼微微瞪大:这得多大的力气!!!
哪怕对方没有用力,虞宴恍惚感觉自己手腕已经开始疼了。
察觉出对方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但虞宴还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心跳已经冲到喉咙。他咽了口唾沫,笑的勉强。颤巍巍的伸出手掌。
赛克里兰将珍珠粉搓到他的掌心里。这才松开抓着的手腕。
就在虞宴愣神之际,赛克里兰已经将仅剩的那几枚珍珠碾成粉末。
直到对方再度将后背亮在他面前时。虞宴这才猛然回神。
他尽力平复着刚才被吓坏的心情,用抹了药粉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按到对方伤口上。
诚然,就如见到的一样,面前的这条雄性人鱼有着最漂亮的肌肉,宽厚的肩膀,精窄的腰肢。他背部的线条张弛有度,起伏如绵延亘古的山峦,充满了粗旷的野性。
虞宴为了避免手指抖得太厉害,他将无名指按在对方没有受伤的肌肤上,想要控制着沾着药粉的食指无意识的抖动。
隔着肌肤,就能感觉出皮囊下充满韧性的筋肉,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尽管虞宴小心翼翼,可赛克里兰却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还在作痛的伤口,他从卵中出生时,不知道遇到多少危险,多少次的伤口比这次更凶险。这次的伤口之所以久久不能愈合,都是由于是人类那些武器造成的原因。
与疼痛相比。这条小人鱼带来的温柔的瘙痒则是一种全新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小人鱼的力气很小。赛克里兰在心里想到。人鱼是不会温柔的处理自己的伤口的,他们的爪牙太尖锐,不适合这些工作。
涂抹好伤药,赛克里兰眼看着虞宴又将海带缠在他身上,小心的压住伤口,那一双白净净的手指绕着那两端,交缠一转,那漂亮的结再次出现。
“好了。”虞宴说罢,便要去处理洞穴中堆积的生活垃圾。他正游出两步开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果然见赛克里兰正好奇的扯着绷带。
“这个是保护那些药粉不被海水冲淡的。”虞宴提醒。
赛克里兰抬头,看着虞宴,听话的把手放下。然后像是在注视着什么新奇的小动物一样,看着这只小动物在勤勤恳恳打扫着自己的小窝。并认真摆放着从外面捡回的漂亮珊瑚、贝壳这种东西。
赛克里兰愈发觉得虞宴在追求自己。人鱼只有在求偶时期才会如此装扮自己的小窝。而且发现自己清醒过来,这条小人鱼并没有将他驱赶,也没有抛弃巢穴。这不算求偶还能是什么呢?
只是这条小人鱼的狩猎能力实在差强人意罢了。赛克里兰看了看门口那几枚薄薄脆脆能当零嘴的贝壳,悄悄的,一尾巴将它们狠狠扇出洞穴。
没有人鱼会吃这些东西,没有。
虞宴可不知道赛克里兰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贝壳很漂亮,泡在水里好像彩虹流淌的颜色,而珊瑚色彩斑斓,可以当一些小的摆件。
他做人时就喜欢把自己的出租屋装饰的温馨又舒适。下班后看着干净且温暖的小屋就能汲取到极大的满足感。这处的洞穴虽然小,但不妨碍虞宴住出感情。毕竟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里洞穴的景象。
赛克里兰发现眼前这条人鱼对于一些小物件总是充满想象力。这些在海底平平无奇的石头在对方手里,又散发出别样的美感。
赛克里兰不记得有哪个族群如此疯狂的追求审美。
他抱着手臂,看着虞宴的背影,问道:“你是哪个部落里的?你们首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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