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忆

“想不到,你们玱耳族虽然不能修炼,脑子倒还不错。”

付樘叫顾可怀的话说得一愣。

细细想来,她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的确被不少人羞辱过自己的……血统?

桑栾一口一个‘小贱种’叫着也就算了,就连蒲吟风都自怨自怜过好几次。

不是,都修仙了,还搞种族歧视?!

付樘缄默半晌,心眼一动,眼角眉梢流露出失意与感伤,“你们为何对……我们玱耳族,有如此大的偏见与恶意?”

她生得清秀,双目下垂时更显得可怜可爱。

顾可怀心中一抽,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确实隐含着傲慢。

“……抱歉,付姑娘……本、我并不是有心的……”

“罢了,你也无需抱歉,”

她见顾可怀当真愧疚,亦是有些不自在──她又不是真的玱耳族,方才为了套话与试探她品性才演出那派模样。

结果顾可怀当真生出自责自谴,付樘心里那点小算盘便也响不起来了。

“我被关在这个石牢里头的时候,发觉到这里的白日与黑夜并不规律,但每一场雨水却分外规律。”

她转了话头,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抚仙宗的所在地,应当不会是在这个鬼地方吧?”

“……自然不在。这里是锁骨塔塔内,关押罪人与妖魔的地方。”

……罪人?

付樘的表情僵住,合着她是个罪人,然后还怪人家对自己有偏见?

“……我,这辈子,应当没有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付樘在脑海里将蒲吟风给自己说的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地回想,原身怎么看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呀。

“不是说你是罪人。”顾可怀默然,但要同付樘解释那么多外界的恩恩怨怨又觉得无从开口。

“若是不好说,那便不说了。”付樘见她面露难色,很是善解人意,“那这个呃──锁骨塔,有出去的办法么?”

既然自己不是罪人,那自由总该是她应得的吧?

“有。”这一次顾可怀倒是斩钉截铁,甚至看向付樘的目光多了一丝打量。

这锁骨塔乃是蒲山老祖所建,拢共九层,以各路阵法相连,构筑成一个庞大如秘境般的囚笼。

这些被关押住的人会根据修为等级被关入不同层,每一层有一块通界石,上头刻着这一层拥有骨令的三人。

所谓骨令,便是通往上一层的钥匙,拥有骨令便相当于拥有了前往上一层的资格。

当然,至于去或不去,全凭各人,有人偏安一隅,要做一层霸王,有人则怀着离开这的意志,毫不留恋。

若选择前往上一层,通界石会开启道路,而骨令则由通界石按照实力分配给余下顺位之人。

付樘皱眉:“如此说来,岂不是被打入骨塔所余实力越多者越好出塔么?”

若有一大恶之人,实力强悍,这锁骨塔当真能锁住它么?

“这……外界对于锁骨塔实在也知之甚少。”

顾可怀眉眼间流露出无奈与惋惜,“蒲山老祖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人物了,祂当时是如何的想法,无人得知。”

“唯一能知道的,便是这锁骨塔,自设立来,便无一人能出。”

付樘闻言怔住,“无一人能出?”

那管这叫方法?

“从前宗内留下的古籍有载,这确实是出塔的方法。”

顾可怀轻笑,眉眼间带着经年累月的傲气,“旁人出不了,未必我出不去。”

这人一定很多人爱她,也一定很多人恨她。

付樘叫这人晃了眼,不由腹诽。

人们总是会被如星子璀璨的人第一眼吸引了去,不论喜恶。于是这种人注定会承受最多的目光与最多的争议。

外间传来脚步声,付樘的兽耳倏然立直,轻声打断了顾可怀,“有人来了。”

脚步由远及近,还传来抱怨声,“桑栾这个死女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徐窟主今晚拿不到料子,得把我们都给剥皮抽筋了!”

廊道那头走来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在前头的那位衣着同桑栾如出一辙,而身后的单看衣着其实亦差不了多少,只腰间没有佩戴刻着‘徐’字的令牌。

想来打头的是另一名护法。

他示意将牢门打开,骂骂咧咧地走进去,“一直要个好些的料子怎么就这么难……”

付樘闻言眼瞳沉了一下。

那人揪兔子似的将另一个同戴红绳的老妪抓了出来。

老妪颤颤巍巍,根本站不稳,那护法显然没有什么同情心与悲悯心,当即一脚踹在那老妪的膝弯上,付樘清晰地听见了老妪的膝盖砸在地上,骨头裂开的声音。

付樘忽然觉得很无力。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没办法救下这个人,或许顾可怀能够将这个护法同桑栾一般铲除。

但这势必会惊动那个徐窟主。

而且带着这些人,付樘没办法逃出去。

可是……

付樘看着被那个护法钳住双手,往外拖拽的老妪,只觉得桑栾的术法又用在了她的身上,千钧巨石压胸口。

她是替她抵命之人。

三人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湮没于那片昏暗。

她要变强。

付樘脑子里窜出这个想法,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顾可怀。

顾可怀的目光亦恰好看向她。

“你……不打算救人么?”顾可怀的眼中闪烁着灼灼怒火,但这股愤怒却不是对着付樘,更像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本心。

“……救了她,之后呢?”

这世上并非所有正义都有即刻的昭彰,而心中的善念若是失了方向与理智,治标不治本,反倒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灾祸。

这一点付樘与顾可怀都心知肚明。

但这种无力感……付樘当真厌恶至极。

“……我要变强,我要出塔。”

再度开口,付樘的话却与之并不相干,她将希冀递给顾可怀,“阁下能帮我么?”

付樘想变强,想结束任人宰割的心是真,但那句出塔,则纯粹是看出来顾可怀内心的想法,加以诱之的话语。

这的确正中顾可怀下怀。

“说来惭愧,我这缕残魂,怕是也得仰赖付姑娘。”

湛蓝的耳坠乃载魂之器,这宝器,唯有承载在上面的魂魄拿不得。

顾可怀勉强压下心中那长期以来嫉恶如仇的心,以及骤然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救人于水火的落差感。

顾可怀的这缕元魂所留存的记忆并不完善,但本心中潜在的愤懑是不会骗人的。

她不清楚自己缘何入塔,却清晰地保留了那股愤懑。

她想出塔,想恢复记忆,想探寻被遗忘的过往。可奈何她实在也算是时运不济,元魂未能够恢复之时,几经辗转,到了蒲家人手上。

好容易恢复了些许,念着但有寸力,便要行善救人的心,顾可怀暗地里帮了蒲家人躲了不少灾殃。

“可惜──这家人,呵,心术不正,我便也不再救他们。”

这家人便是那常见的庸人,善与恶都极其朴实。

他们或许会善良,但更会屈服于权威,他们或许会作恶,但可惜那手段与目的实在也上不得什么排场。

顾可怀索性只静静地呆在耳坠子中,等待着属于她的有缘人。

“起初我还觉着你并不十分聪明。”

彼时付樘正刚穿来这付樘身上,蒲吟风的蒲家可对付樘原身没有过什么好颜色,蒲吟风更是时常在背后乱嚼舌根。

偏生付樘不计较,还当真护着她,由着她依赖。

由是当蒲吟风决定将这只耳坠子交予付樘时,顾可怀是无奈的──她实在不知道究竟猴年马月才能等来那个能带她出去的上道之人。

现在看来,倒是她有失偏颇,走了眼。

“虽然如今的元魂铲除几个修为低的魔人还算不上吃力,然而没有肉身,许多行动便要受限。”

顾可怀其实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同他人合作的经历,“付姑娘,我们方向一致,不妨……达成协作?”

“我传授予你修炼之法,而你,同我携手出塔。”

付樘左手轻轻摩挲自己右手拇指的指节,长卷发搭在额前,星眸低垂,思索着顾可怀的话语。

就当顾可怀以为这人听闻这些定会答应之时,付樘却猛地抬头,直直地盯住顾可怀的眼瞳。

“玱耳族因为不能修炼,因而时常为人所欺,”付樘颦眉凝视,“你却说要传授我修炼之法?你如何帮我?”

付樘多少还是担心叫人给诓了。

她倒是真细致谨慎。

“我说过,”顾可怀笑时,那双凤眸眼尾会绽出令人心惊的风韵气派,“旁人没有办法,未必我没有办法。”

她纵使就剩这一残魂,也是抚仙宗横空出世的天才。

“你愿意信我也好,不愿信我也罢。”她竟是反将了付樘一军,“话我已经许在这里,付姑娘自己心头忖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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