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议事厅如今还在乱堆乱放，踏血藏在宽大的货柜后方，静静看着姜见凌跟玩偶妖插科打诨。
踏血是认得玩偶妖的，她以前也曾按捺不住好奇心，给玩偶注入妖识，期盼多几个眼镜蛇同伴。
绝对不是因为她想试试眼镜蛇玩偶会不会蜕皮。
只可惜，连续失败三次后，踏血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玩偶妖虽说外形酷似蛇族，但特质使然，她们的习性跟蛇族并不相同。
更让踏血伤心的是，那三位玩偶妖记得大王曾经的变态之举，一恢复理智，她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黑金寨。
眼下，踏血看到新一批玩偶妖，内心不由得一阵唏嘘。
时钟走过六点，姜见凌不时瞟一眼挂钟，心情怏怏不悦。今天大王不准时，竟然没有给她送餐。
“唉，我那么大的猪腿呢？”问这话时，姜见凌的目光直直盯着最近的玩偶妖，希望她们领会到她的言外之意。
——现在该做饭了。
姜·破罐破摔·见凌想得很清楚，事情已成定局，再懊恼也无济于事，她要把握住坐牢前的每一分钟，开开心心地压榨别妖。等小黑片到手，再来想办法善后。
“你该去做饭了。”一位玩偶妖说道。
成妖的时日越长，越不好骗，玩偶们现在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甩锅。
姜见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成，我不会做饭，我一做饭就会炸厨房。”
“不会吧，我们的厨艺不都是你教的吗？”另一位玩偶妖质疑道，“你做凉拌蛇皮可是一把好手。”
“……小妖友，话可以乱吃，饭可不能乱说啊。”姜见凌面色坦然，“我什么时候做凉拌蛇皮了？我做的明明是凉拌鱼皮。”
玩偶妖：“不不不，那是——”踏血设下的障眼法，这里没有鱼皮，只有蛇皮，她成妖前看得真切。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姜见凌物理打断了玩偶妖的话语。她听不得这些，她坚信是鱼皮，那就是鱼皮。
“我得问问大王，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姜见凌光明正大地岔开话题。
玩偶妖们嘁了一声，继续努力搬砖，虽然她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别妖搬砖。
目前，黑金寨的整理进度已经完成90%，姜见凌一改往日的拖延作风，大手一挥，嘎嘎乱杀。
她负责嘎嘎，玩偶妖负责乱杀。
玩偶妖的干活效率很快，她们如风卷残云一般收纳好物件，直直来到踏血躲藏的货柜面前。
等姜见凌消息发出后，货柜也被玩偶妖挪了位置，高大的货柜背后，是同样高大的踏血。有些玩偶妖不懂规矩，还想把踏血也塞入储物戒，可惜没挪动，只能一脸愠怒地看着目标对象。
姜见凌察觉议事厅的空气骤然静止，在她广阔的余光范围中，前方的玩偶妖一片安静，她奇怪道：“你们愣着干嘛呢？”
没有妖回应她。
她抬起头，视线跟踏血撞了个正着。
哦豁。
姜见凌想象过很多次，被踏血撞破后应该如何应对，但万万想不到，这一刻来得这么突然。
踏血也是，她还没想好以什么姿态闪亮登场，便被玩偶妖揭了个措手不及。
这时，她看到终端一闪，上面推送着姜见凌的消息：
——姐，大猪腿子什么时候到家呀？
踏血按掉消息，朝姜见凌道：“你看我像不像大猪腿子？”
“不太像，”姜见凌答得真诚，“大王比大猪腿子威武多了。”
踏血抱着手臂，哼了一声，这种不走心的赞美她听得多，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她没想到，姜一刀这么浓眉大眼的妖，背地里竟然如此猖狂，罔顾法纪，还敢虜役别妖做事。
既然真面目已经暴露，姜见凌也不再卖惨，她语气狂迋，继续指挥玩偶妖：“家妖们，别愣着了，这位是我们英明神武、雌壮无比的大王，我们要给大王留个好印象！
“曙光就在前方，议事厅将镌刻你们最勤劳的模样！
“你们有当家政大王的自由！我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一小部分玩偶妖觉得这话很奇怪，姜一刀都不稀罕当家政大王的自由，她们为什么要稀罕？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玩偶妖重新开始劳作，这股质疑很快消弭，一身反骨的玩偶妖在火热气氛中，逐渐说服了彼此。
做家政很快乐，看着大小垃圾物归原位更快乐，汗水挥洒之中，她们生平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取悦自己。
姜见凌摇旗呐喊：“最后一百平米，抢到就是赚到，前十位家政之星将有机会参与抽奖，竞争‘与大王共进晚餐’的宝贵机会！”
玩偶妖们早已自我洗脑完毕，听到姜见凌发话，她们一哄而上：“冲啊！”
踏血眼神逐渐失去焦距，她觉得这一刻陌生而熟悉，像极了她想象中的画面，只是主角出现了偏差。在她的设想中，应当是自己颐指气使，指挥姜见凌给自己找蛇皮。
而今，姜见凌却躺在玉石秋千中荡来荡去，发号施令。
踏血也想试试，她瞅准时机，一跃而上。
秋千有宽大的皮毛做缓冲，触底柔软，踏血发出一道满足的喟叹，接着开始谴责对方：“你是不是喜欢看地摊文学？”
在她看来，姜见凌深谙地摊文学的真谛，先是用花言巧语诓骗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再时不时做小伏低，让玩偶妖误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性。
“什么是地摊文学？”姜见凌疑惑道。
“就像《霸道屠妇骟上我》那种。”
“噢～”姜见凌恍然大悟，“听过，没看过。”
地摊文学的前身是厕所文学，厕所管理员为了让大家排便畅通，特别准备了一些低俗读物放在所里。只可惜效果不理想，大家也不爱看，就拿姜见凌来说，有时间看那玩意儿，还不如看帆帆和小黎打架呢。
后来，在大家的投诉之下，厕所文学被流放到地摊，小众爱好者有了专门的追更场所，其她大众也不用被低俗封面辣眼，两全其美。
踏血眼神微妙，她钻研许久的套路，竟然被姜一刀信手拈来，难道这就是可怕的天赋派？
天赋派姜见凌比踏血想得更长远，生活不止有眼前的套路，还有盘里的梅花鹿。
今日，金主妈妈没给她带饭，但阿武战果辉煌，抢到了鹿肉店的宝贵座位。很快，鲜美的带骨鹿肉就能送到黑金寨，让她们一饱口福。
她对着菜单一通乱点，恨不得把店家的库存搬空。
“心态挺好的。”踏血评价道，“准备好铁窗泪了？”
“哪里哪里。”姜见凌笑得腼腆，她告诉自己，断头饭，自然得好好吃。
她和踏血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
另一边，玩偶妖们光荣完成了最后的家政服务，却为魁首吵得不可开交。
“我是魁首！”
“我才是魁首！”
“我是魁首中的魁首！”
她们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火药味，没讲几句便要拳脚相向。
姜见凌见状，连忙出面当和事姥：“别急别急，大家都是魁首。”
她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奖杯，煞有其事地分发给诸位玩偶妖。
“10号，你在整理冰箱时表现突出，荣获‘冰箱收纳魁首’称号，恭喜你！
“79号，你在操控储物戒方面颇有心得，荣获‘搬运魁首’称号，恭喜你！
“33号，你在摸鱼方面表现突出，荣获‘咸鱼魁首’称号，恭喜你！”
……
109位玩偶妖，每位都有属于自己的魁首称号，姜见凌不厌其烦，声情并茂地为大家颁奖，实乃妖界好榜样。
四周洋溢着快活的空气，有玩偶妖察觉到不对劲，问道：“那抽奖怎么算？”
“别着急，家妖们。”姜见凌语气温和，“刚刚大王有言，所有妖见者有份，今晚大家一起聚餐！”
踏血没说过这话，踏血瞳孔一震。
地摊文学的天赋派兼端水派，恐怖如斯。
听到工长发话，妖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大家喜笑颜开，谈论着生活的美妙。
在这一片温馨之中，貅武投送的外卖姗姗来迟，分量巨大，按缸计数，誓要让百余位妖友尽欢。
姜见凌不想帮忙打饭，她摸出备用的奖杯，现场刻下四个字，再状似无意地问道：“哎呀，这儿还有个‘打饭魁首’的奖杯没发出去，家妖们，有谁看得上吗？”
“我我我！”
效果很好，马上就有玩偶妖抢先，乐滋滋地帮大家打饭摆盘。
“8号真勤快！让我们为双科魁首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姜见凌竖起大拇指。
一时之间，掌声雷动，8号的脊背愈发挺拔，打饭速度更是直线飙升。
踏血沉默良久，她觉得自己要学的人情世故还有很多。
☆
等大家用餐完毕，已是深夜，玩偶妖们各回各房睡觉，偌大的议事厅只剩姜见凌和踏血二妖。
现在，该进行成年妖的对话了。
“你喜欢哪个房间？”踏血问道。
姜见凌默默在心里翻译了一遍，领悟到这句话是在问她：你喜欢被关在哪个房间？
她环顾四周片刻，开口道：“这里就很好。”
话音刚落，钢筋铁管破土而出，议事厅陡然出现一所雌伟而压抑的牢笼。
“可以了，你报警吧。”踏血直切正题。
姜见凌：？？？
她一脸困惑：“什么报警？报什么警？”
踏血比她还困惑：“我关了你，你不准备报警吗？”
根据夜玄的最新规定，只有囚犯报警，踏血才有资格广发英雌帖，召开武林大会，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姜见凌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妖情世故还有很多，她怀疑地盯着踏血。
“……那我真报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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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夜玄（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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