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珣接过鼠标的刹那，谢元度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元度摘掉耳机，用手势跟桑珣打了个招呼，去旁边接电话。
桑珣看了眼谢元度往门口走时峻拔挺阔的背影，暗怪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认真地教谢元度打游戏。
像谢元度这样的天之骄子，长辈般的人物，应该是“玩物丧志”学说的鼎立支持者，要不是现在电竞行业有了商业价值，肯定把电竞和打游戏混为一谈，觉得他们这些人不务正业。
卖人情归卖人情，但他到底是被谢元度虚心求教的态度感化才乐意教这些最基础的操作的。
结果一通电话彻底将他打回了现实。
谢元度虽然走到了门外，可室内空旷寂静，桑珣还没来得及戴上耳机，谢元度在外边和别人通话的内容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春季赛不是在春季举行？怎么一月份就开始了。”
桑珣竖着耳朵，谢元度那边的情报悉数被他听了进去。
谁告诉他春季赛在春季举行的？
Dreamland的春季赛在每年的一月初就开始了。
按农历的二十四节气算，大概在小寒和大寒之间，正是一年四季最冷的时候，名副其实的冬天。
只不过赛程跨度两个月左右，会经历开春，结束时就是百花齐放的春天了。
“没关系，还有一个月，来得及。”
嗯……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以前他一般会在世界赛结束至春季赛开始之间的时间段里进行封闭式的魔鬼训练，打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等他研究出某个游戏角色的新打法，一看日历，才过去三天。
可是，他也有可能一个月都找不到合适的战队，无法兑现离开Royalty俱乐部时放下的狠话。没准真要贻笑大方了。
“转会期是什么时候。”
现在就是冬季转会期。
要不然也不会Royalty俱乐部一发公告，就有那么多战队争相挖他了。
只不过现在已经处于转会期的尾声了。
转会期刚开启的时候最热闹，各家战队纷纷进行阵容调整，抢人抢得热火朝天，都想着怎么引入强援把自己的战队发展成为宇宙第一，可都没能抢过Royalty俱乐部和另外两家豪门战队。
Royalty骗人过去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谁都会被那块巨大的饼迷惑，结果进去以后就是当替补的命。
可怜那些老将一腔孤勇，比不过一句“多给新人点机会”。
奈何被选中的新人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不争气到让人生气。
人家都是卸磨杀驴，Royalty是把驴买过来关起来，不让驴给别家拉磨。
偏偏还有一大堆人信它的花言巧语，跟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往火坑里跳。
“只要人是对的，不怕花钱，多少钱都可以。”
桑珣这会儿还是一副满心瞧不起人家唯利是图的样子，然而当谢元度回来问他“三千万转会费是多了还是少了”的时候，桑珣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你先给我三千万，把我买下来吧。”
他都不敢想象他有三千万，抽出其中两千万甩在逼他赔双倍违约金的桑河沣脸上时有多爽。简直大快人心好吗？
谢元度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接着也没问他“你之前不是拒绝了吗”，只是笑意融融地说：“好。”
这下轮到桑珣不知所措了。
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桑珣沉吟片刻，诚心诚意地给谢元度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你要是真想组建一支像样的战队，急需首发队员，我不建议你从别的战队挖。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光有钱是没用的，没有哪个职业选手愿意拿自己的职业生涯下注，把一年的努力押在一支什么都还没有的队伍上，新战队不被看好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年大家肯定都在观望。”
谢元度目光柔和，嘴上却一针见血，问得异常犀利，“所以你也是并不看好这支什么都还没有的队伍，尚且在观望当中？”
桑珣开诚布公地说：“我是想说，在观望的人都是可以选择的人，他们身后有千万条退路，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孤注一掷的人有很多。只要能让他们上一次赛场，说是死而无憾也不为过。从这些人身上你能够清晰地看见竞技精神，重新定义电子竞技的内涵。他们才是你该去找的。”
谢元度琢磨着他的话，情不自禁地念出声，“很多吗？”
桑珣唏嘘，“很多。”
谢元度大概过惯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的日子，自然而然地做起了伸手党，“能给我推荐几个吗？”
桑珣顿时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是选手，不是教练，就算道听途说知道了一些别人的苦难，也一心只想扫好自己的门前雪。
而谢元度听了以后，要他管别人的瓦上霜。
关键是这样的霜不仅隔壁家的屋檐上有，全天下的屋檐上都有。
怎么管得过来呢？
要选，本质上也是从这些有故事的人中选择强者去对战。
听了别人的故事，感受到了英雄末路的遗憾，却还要优中选优，优胜略汰，该有多难抉择。
竞技本身是热血的，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残酷。
冠军只有一个，亚军籍籍无名。
他给谢元度出主意，是站在谢元度的角度考虑问题。要招纳精兵强将，从走投无路的人中选拔，能给一支崭新的战队注入强大的战力与活力。
但是从选手的角度来看，会让他想到现在的自己。
桑珣的神色刚温柔了一点儿，转眼又恢复了冷酷无情的模样，撂下句话，“自己找。”
-
谢元度在桑珣这里吃了闭门羹，只好转头去找据说去认真搞学习了的谢知航。
果不其然，让谢知航这个学渣自律比登天还难。
正津津有味地在游戏论坛里自由划水的谢知航，无比快乐地享受着无人打扰的摸鱼时光，被谢元度漫不经心地抽走了手机后，脸上肆意张扬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转而化作了被抓包的惊慌失措。
谢知航急于辩解，“哥！我刚才真的在学高数！但是学了一会儿我领悟了一个道理！数学就该像你一样的天才去学，不该变成一门必过科目祸害我这样的凡人！”
谢元度到底是不太在乎这个弟弟是否出人头地。
父母望子成龙是应该的，因为会担心自己走了以后孩子没有赖以生存的本事，只能坐以待毙，坐吃山空。
但他作为一个哥哥，只希望谢知航品性纯良，健康成长，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扛起来，护谢知航一辈子周全。
要不是家里的长辈忧思过重，又鞭长莫及，他也不会来谢知航这里看一眼，给长辈们吃颗定心丸。
但态度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谢知航不闯下杀人放火这样的弥天大祸，没什么事是他不能帮忙兜着的。
谢元度气定神闲地把谢知航的手机还给他，不耻下问，“你有办法让你偶像Rock来SKG坐镇吗？我刚才试探了一下，他不排斥，但也不像是愿意来的样子。”
谢知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望了谢元度一会儿，消化完他话里的信息，精神为之一振，“你要招Rock进SKG？！哥你眼光真好，和我一样好！Royalty欠Rock两届世界冠军！”
谢元度愿闻其详，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听。
谢知航把自己的椅子搬得离谢元度近了一些，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在谢元度面前夸夸其谈，“我男神Rock本是竞技赛场上的真神，可一进Royalty就被他们俱乐部的傻逼经理和教练PUA，从神坛上跌了下来。虽然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能用我的人格担保，他心理上绝对被Royalty搞出了问题。对比他加入Royalty前后的采访，一眼就能看出Royalty对他的摧残。他加入Royalty以后一直自顾不暇，却被他们用队长的名义绑架，让后进队的队员一轮接一轮地从他身上吸血，真他妈晦气。”
当谢知航第二次爆粗口时，谢元度打断了他，提醒道：“好好说话，别骂人。”
谢知航乖乖“哦”了一声，激动的情绪被抑制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开始心平气和地说话：“总之，Rock离开了Royalty就像是解除了他身上的封印，就算他的实力维持原状，在赛场上也会神勇得宛如突飞猛进。别看Rock高冷，可电竞圈最是慕强，馋他技术的不要太多，Rock要是能给SKG撑门面，无疑是一块金字招牌。”
“直接说怎么才能吸引到他吧。”
谢元度听他说了两段，总算知道传说中的粉丝滤镜长什么样了。
谢知航看似连叙述带分析，说了很多话，实际上都是偏离重点的废话。
对于听惯了简明扼要的汇报的一介总裁来说，实在难以逐字逐句地听下去。
谢知航见谢元度扶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啰嗦，但他很难控制自己说口水话的毛病，又卖了好大一个关子，“杀人都还诛心为上呢，想搞定一个人自然也要攻心。”
要是谢知航三秒之内说不出怎么攻心，谢元度能立刻起身走开。
可偏就是在这个时候，谢知航终于说到了关键。
“Rock想拿世界冠军，你得让他看到希望，而不仅仅是拿他当一块招牌。哥，你想把图拼完整这没错，但问题是顺序颠倒了。Rock不是第一块拼图，是最后一块。不要再让他当队长了，他不是那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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