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例行检查，请打开门。”
这是侍卫总统领霍剑的声音。
霍家五代为官，从正九品兰翎长到殿阁大学士，在权势之争中起起落落，如今百年已过，他们在朝堂上仍占有一席之地，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没人愿意与他们家发生冲突。
齐明扬床板底下有一个小空间，平时用来放置不常用的大型兵器，勉强可以塞进一个成年男子，只不过需要他蜷着腿弯着腰。
江澜捣鼓片刻想把自己弄进去，结果还没调整好姿势就被齐明扬一掌拍进床底下。
那一刻，江澜觉得自己差点就要上天去见他素未谋面的曾曾祖母了，奈何此时情况特殊，他只能咬牙把一声哀嚎咽回去，在床板下安息着。
“嘎吱”一声，齐明扬打开了房间的门。
门外霍剑正紧张地皱眉头，担心出了什么事，王爷才这么久不开门。
一见齐明扬懒洋洋地开门，眼皮下沉，手托着下颌打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斜倚在门边给他让道，示意他进去检查，霍剑眉头更皱了：
“王爷，您昨天晚上又很晚睡吗，怎么不知道节制点？”
以霍剑的身份，本不敢用这样斥责的口气和齐明扬说话，但他人格外耿直，在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存在的位置，他认为看到任何不好的事情，他都应正义地开口讲出来。
也正因如此，即便他身为霍家人，为官近十年也只做到了巡防侍卫总统领的位置。
齐明扬似乎被“节制”两个字惊醒了，站直身子不自然道：“我不过是去跟他们打牌了，何至于用上这么难听的词？”
霍剑没太听懂，困惑地挠挠头，“您打牌打到很晚难道不是不节制吗？怎么不能用这个词？”
“……”
“啊，是这样的。”
齐明扬故作恍然大悟状，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已经看到霍剑身后几个人憋笑的小表情了，简直想立刻遁地逃跑，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过活。
例行检查这几天已经做过多次，齐明扬已经很清楚流程：无非是粗略看一遍，有能藏人的地方检查检查，他床底下的小空间由于太过隐蔽，至今未被发现。
齐明扬看着几位眼熟的侍卫到屋子各处分散开，各自检查他屋内的东西。
眼见其中一个生面孔往屏风走去，那后面放着他的床，里面藏着江澜，齐明扬心里咯噔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默默盘算着一会儿可能用到的话术。
那个小侍卫看了几眼，思索之后又探手想要掀开床板，齐明扬暗道不好，三步并两步迈去按住他的手。
平日里总是温良无害的一张脸此时染上了一丝红晕，话音里带着点难为情，似乎这里面是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这……这里可以不检查吗？”
小侍卫显然继承了与霍剑一脉相承的耿直，皱眉狐疑道：“王爷，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
齐明扬的脸色更红了，声音微弱像只蚊子：“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
按常理来说，任何人听到这都会识趣地不再理会，可这小侍卫是个棒槌，闻言厉声道：“王爷，请您立刻把床板掀开，否则您将有重大嫌疑。”
齐明扬无声盯他半晌，随后终于叹了口气，破釜沉舟地把手拿开，后退一步，脸色仍是红的，竟显出些微羞涩来。
一丝光亮从房间里漫向床底的小空间，随着“咯吱”一声响，床板被彻底打开。
小侍卫身侧的佩刀闪过一寸银光，那是推开的一线刀刃，他紧紧握着刀柄，却在见到里面事物时瞪大了双眼，全身凝固住，仿佛不能再动一样。
那里面放着一整套女子妆造的用品，胭脂、妆粉、螺黛等等一应俱全。
小侍卫震惊地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王爷，这是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明扬一把捂住嘴，顺手把床板重重合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所幸这里有屏风挡着，外面几个人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齐明扬窘迫地耳语道：“小兄弟，我这个爱好多少有点见不得人，还请你千万别说出去啊。”说话间还从内襟拿出一块玉佩往他手里塞。
小侍卫不自在地把玉佩推回去，同样耳语道：“王爷，我会保守秘密的，您不必……”
见他实在坚持，齐明扬把玉佩收起来，冲他点点头，转身走掉了，步伐看上去略有些凌乱。
小侍卫此时同样很凌乱。
看着几人例行检查完，身影逐渐消失在石板路尽头，齐明扬把门窗关好，从床板下把江澜拽出来。
当时时间太紧，齐明扬只能把江澜塞进小空间内，但他担心还是会被发现，于是按下了里面的一个按钮，用隔板把外面与里面隔开，又怕空荡荡的不自然，随手拿了堆东西放进去。
江澜面对着那一隔板的胭脂水粉，顿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诚恳开口：“你真的有这种爱好吗？”
齐明扬今天第二次想要遁地逃跑，炸毛道：“当然没有！这些是我买来送人的！”
江澜恍然大悟，“送你自己的？”
齐明扬简直想骂他，但碍于修养只是脸色五彩斑斓。
江澜看着他脸色由红变绿在变黑，一会儿闪了好几种颜色，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江澜的眼里闪着揶揄的光，笑声如银铃般清澈刺耳，到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于是齐明扬黑着脸捂住他的嘴，把他打得直不起腰来。
江澜嘶嘶吸气，本来已经止住血的腹部好像又要渗出血来，弓着身子坐在床边，眯眼看着齐明扬聚精会神看书的侧影。
眼睛痛得模糊一片，那个人的身影不甚清晰，但这样的身影却给他带来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多次一样。
在哪呢？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在渺远而模糊的回忆中轻轻闭上双眼，在血肉之体的疼痛中慢慢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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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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