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宜嫁娶。
冯家村内,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一派喜庆氛围。
村西头的三进宅院,此时已是热闹非凡,前来观礼的客人们络绎不绝,快要把门槛踏破。
冯家村的两位仙师今日要拜堂成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喜事,能够被邀请来到这里的客人,要么是冯家亲戚,要么是身份尊贵之人。
后院一处厢房被精心布置成婚房,红烛摇曳,窗棂上贴着囍字,龙凤呈祥的锦被铺于雕花木床之上,床边摆放着绣有并蒂莲的绣鞋。屋角的铜鼎中香烟袅袅,整个房间散发着香甜而温暖的气息。
冯秋兰一身红嫁衣,眉眼柔和地坐在铜镜前,任由母亲为自己梳妆打扮。
“一梳梳到尾,佳偶天成,恩爱永不离。”
“二梳白发齐眉,携手共度,岁月永相依。”
“三梳儿孙满堂,万事兴旺,福寿永无边。”
刘巧云手持一把小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女儿乌黑如瀑的长发。
片刻后,她从妆匣中取出一支支珠钗,插进梳好的发髻中。
“我的三丫终于要嫁人了。”
“娘是凡人,寿命有定数,能陪伴你的日子很短。如今,娘能亲眼看到你出嫁,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姑爷是个好的,你们结了婚,一定要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刘巧云絮絮叨叨说着,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
“知道了,娘。”冯秋兰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仔细把妆给哭花了。”
“吉时快到了,我们出发吧。”
冯秋兰点头,看了看铜镜里朦胧的人影,头戴珠翠,面若桃花,额头上的花钿隐隐闪着光。
不知为何,她有种镜中花水中月的不真实感,好似脚踩在云端上,一颗心悬吊着,七上八下。
兴许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嫁人,所以太紧张了。
她调整呼吸,在娘亲的陪同下,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冯宅外,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围观的乡民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铜钱和喜糖一筐筐地洒在地上,孩童们四处哄抢,嘻嘻哈哈说着吉祥话。
一支接亲队伍停在门口,新郎身穿大红喜服,脚踏云纹皂靴,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而俊逸。
和往日的清俊内敛不同,年轻的新郎意气风发,嘴角始终挂着浅笑,五官仿佛被涂上了鲜艳的色彩,显然浓艳瑰丽,光彩夺目。
因新人身份特殊,省去了诸多繁琐步骤,新郎只需将新娘接进花轿,围着冯家村绕行一圈,再回到喜堂上拜堂成亲即可。
此时此刻,冯家村其中一户农家地下数百米处的洞穴内,十几名妖族齐聚于此。
领头的白发老者,人称沧澜尊者,是天河水府大长老,水族大妖之一。他曾和冯秋兰在逍遥城有过一面之缘,窥见她身上有于渊的气息,因此在卖给她灵果之后,还送了她一块玉佩。正是因为这一招后手,让他发现了于渊的踪迹,再根据冯秋兰的底细,一路摸索到这里。
“水沧澜,你这办法到底可不可行?别到时候于渊没抓着,反倒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了。”一名羽族大妖说道。
“事关我妖族大计,我岂会当作儿戏?”水沧澜冷哼一声,将针对于渊布置的计划娓娓道出。
一名虎族大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效仿当日的紫霄仙宫,利用那个叫冯秋兰的凡修来对付于渊?”
“正是,我已在喜堂的红烛上做了手脚,往里加入最浓烈的幻情殇,人闻了没事,但妖闻了就会兽性大发,现出原形。”水沧澜摸着胡须,笑得胜卷在握:“哪怕是于渊,也不例外。”
虎族大妖担忧道:“幻情殇虽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于渊什么来历你又不是不知道,百毒不侵,区区幻情殇如何能奈何他?”
当初的无面兽太奶奶,名唤吴锦瑟的妖媚女子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那幻情殇乃是我无面兽一族的特制秘药,若是心爱之人在旁,情经拨动,药效会受到催化急速发作。待于渊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药力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拔除。”
虎族大妖闻言,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凡修,居然令堂堂魔尊如此着迷,不光抛下魔界的基业不管不问,还混迹于一群凡夫俗子之中,殷勤备至,笑脸相迎。”
“哈哈,可不是。”羽族大妖讥笑:“这于渊真是个情种,当初为了仙宫圣女甘愿赴死,如今为了另一个女人,居然连魔尊的脸面都不要了。”
“也不知仙宫圣女和这位新娘子,于渊到底更爱谁。”吴锦瑟戏谑地笑道。
虎族大妖说:“当然是圣女,论容貌论资质论地位,这凡修如何能跟圣女相提并论。”
水苍澜却是摇摇头:“我当初也算见识过于渊和圣女相处,圣女行事古怪,于渊心思敏锐,哪怕对圣女和旁人不一样,但总少了几分真心情意。如今再看于渊对这冯秋兰的态度,方知什么叫爱意浓稠,情根深种。恐怕十个圣女加起来,也比不过她一人。”
虎族大妖嘀咕:“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于渊看上她哪一点。”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你们虎族这群大老粗懂个屁。”吴锦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你!”
“好了,旁的话莫要再提。”水沧澜打断两人,拍拍手唤出三名薄纱罩身、打扮露骨的女妖:“这是我从各妖族秘密挑选的女子,皆是处子之身、媚术大成,专门负责为于渊解毒。”
虎族大妖指着她们,对吴锦瑟喊道:“看到没?这才叫极品,玉骨软腰,幽香绰绰,哪个雄性看了不心动。”
吴锦瑟打量片刻,乐道:“一个长得像圣女周玲漪,一个长得像凡修冯秋兰,最后一个花容月貌、妩媚动人。水沧澜你可真会挑啊。”
水沧澜对三名女妖叮嘱道:“待于渊中毒神智错乱,你们三人轮番上阵,务必让他泄掉所有精元。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趁他虚弱的时候将他制服。当然了,你们若是能趁此机会怀上于渊的血脉,我还会有更丰厚的奖赏。”
三妖一听,顿时激动道:“是,定不负尊者所托。”
“若是事成,我妖族复兴,指日可待!”水沧澜振臂一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即刻出发!”
众妖呼啦啦起身,离开洞穴正要冲出去,不料被一光圈弹回。
“糟糕,出不去了!”
水沧澜展开神念感应一番,怒道:“于渊那厮,居然在整个冯家村布置了阵法,他是怕新娘跑了不成!”
“大家快联手破了这阵法,万不可让消息走漏!”
——
喜堂上,一对龙凤烛燃烧,香烟袅袅,屋顶挂满红绸,布置得极为喜庆。
观礼的宾客围着四周,冯父和冯母端坐在堂中央的主位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一对璧人。
冯秋兰手牵红绸的一端,和许天逸并排走进喜堂,缓步来到爹娘跟前停下。
她盖着红盖头,看不真切面前的事物,只隐约察觉到对面身穿喜服的男子,似乎在微微发抖。
“别紧张,一切有我陪着你。”她悄悄伸出手,借着嫁衣袖子的遮掩,握上他冰凉的大手。
男人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
按照流程,两人随即在傧相的指引下,来到香案前进香。
红烛的味道有些刺鼻,她轻轻咳了咳,却见旁边的男人抖得愈发厉害。
“怎么了?”她捏了捏他的掌心,小声地问。
少女的柔夷温软嫩滑,他双目猩红,越是情动,越是无法自控。
“我……”男人的嗓音沙哑粗粝,体内压抑已久的情绪到了临界值,像是洪水决堤,一股来自身体内处,最原始最深沉的**,正在咆哮着喷涌而出。
他扫了眼香案上,烧至半截的红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竟疏忽至此!
拜堂的流程还在继续,傧相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他身躯颤抖,咬破了舌尖,拼命稳住体内疯狂躁动的气血,和新娘一起朝着喜堂外拜下。
绝不能!绝不能在这个时候!
“二拜高堂!”
冯秋兰面朝爹娘,正要依礼下拜,四周忽然一阵惊哗,慌乱的吵杂中,她没来由的心慌。
耳边传来帛锦撕裂的声音,隐隐约约间,她看到红色的衣料碎片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道惊恐的尖叫蓦地响起。
“妖,妖怪!新郎是妖怪!”
冯秋兰浑身一震,迅速揭下盖头,猝不及防之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撞入眼帘。
那模样跟许天逸几乎一致,却显得稚嫩许多,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无比的漂亮精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可他眼中氤氲着漩涡一般的黑气,嘴唇是不正常的紫黑,神色染着恶劣和邪魅,仿佛恐怖片里的诡异,散发着强大、危险、让入心惊胆颤的气息。
少年身上的喜服已经被撑裂,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一头霜雪般的白发无风自动。冯秋兰视线下移,忍不住呼吸一窒,自他的腰际处,延伸出一条黑色蛇尾,粗壮有力,覆盖着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鳞片。
她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少年的眼中。少年陡然变身,被她脸上的惊色所伤,本就控制不住的黑气越来越暴戾,犹如实质弥漫在他身侧。
外间的锣鼓喧天戛然而止,观礼的客人惊恐仓皇,夺路而逃。冯父早已吓晕过去,冯母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哆嗦地盯着异变的新郎。
好好的一场婚礼,好好的一场喜事,竟变成如今这幅东奔西跑的哭丧场景。
“都给我回来!统统不许走!”
人身蛇尾的少年怒吼一声,喜堂的门窗全部关闭,还没逃出去的客人像是一只只扯线木偶,倒退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许天逸,你不要这样。”冯秋兰脸色难看,茫然无措。她突然感到害怕,眼前的人怎就变得如此陌生。
少年却俯下身,用力掐着她的下巴,嘴角勾起阴森的狞笑:“怎么?你很失望吗?”
冯秋兰缓缓摇头,眼中的困惑更甚于害怕:“许天逸,你为何……”
“不要叫我许天逸!”巨大的蛇尾猛地立起,少年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的气势笼罩在她头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叫我,于渊。”
是的,这才是男主的真面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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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拜堂,现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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