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你这是偷袭,算什么男人!”凤楚怒声斥责道。
此刻,她双手被绳索反扣,捆在一棵树上,眼锋犀利地面对着一个未曾卸甲,手执短剑,眉目刚硬,身披甲胄,头戴盔帽的中年将士。
男人皱眉道“将军,前几日城外战事失利一事被人被传回了东都,昨日王令就到了这里。王召您回去是为了什么,您还不明白吗?将军。”
看起来那男人并非想要害人性命,而是想要劝说提醒凤楚什么。并非危急关头,窃听三人组都默契的没有出手,躲在隐蔽处静观其变。
凤楚淡然道“战事失利,是我之过,我会回王城向大王请罪。”
叫程松的抱拳道“将军,此战已胜,只是未将北骁逃军尽数歼灭罢了,您功大于过。”
她偏过头,不再逼视程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语气却依旧冷淡“八百战士因我一意孤行遭遇伏击阵亡,我得为我的鲁莽付出代价。程松,你勿再多言,为我松绑,今夜之事既往不咎。”
程松悲痛拒绝“不,将军,您就留在鹿城。我们的国君荒淫无道,与妖怪谋生,官民生活水深火热,何其悲催。我们就此降了,臣服北骁,亦或是拥您在鹿城自立,这都不失为更好的出路,不是吗?您满腔忠诚,回去王城,只会凶多吉少啊将军。”
看得出他十分在乎凤楚的安危了,是十分衷心的部下。
可他下一句话倒是让人无端打了寒颤。
“你若执意要回东都,属下只好动手了。毕竟,比起让您回去受那摧心挠肝的痛楚,属下的刀会更干脆痛快些。”短剑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寒光。
凤楚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前的短剑,未有半点惧色“程松,你知道我姓什么。凤家,辅佐东陆国君五代,世代效忠,不曾出过一个乱臣。我父兄皆悉数为国战死,你要我做那样的事,我还有和颜面去见凤家先祖,见我父兄,你还不如就给我一个痛快。”
她又说道“我此次回京,无论会处于何种境地,都会尽我所能进谏忠言,让王迷途知返,处妖邪、修政治,重振国威。若我不能,那么鹿城兵权就会到你手上,程副将,届时是守是反,都但凭你心意。”
寒夜渐深,薄雾弥漫,林叶被时不时吹过的风催的沙沙摇动。
程松面色狰狞,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他捏着短剑狠狠朝前扎去,剑身受力深深的没入了凤楚所靠树干的躯干,那剑不偏不倚,在她脖颈一侧寸许。凤楚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但她身后交握的双手,手心已是濡湿一片。
程松痛苦地拔出短剑,这一次,用剑割断了束缚凤楚的绳索,他跪倒在了凤楚面前。
一个雄壮如牛的男人,声泪俱下“将军,我们的王,我们的国,还怎么救啊?程松愿万死,只求将军此去东都还能平安归来。”
云窈回转过身,示意身后两位噤声,带着他们悄无声息离去。
翌日
云窈出了营帐,四顾无人,循着人声处去。
见大堆人整齐列队聚在一起,一颗颗脑袋上的神情严肃认真。
她看到此时的凤楚正站在一个小陡坡上,身披甲胄,一脸严肃,在对下面列阵持刀枪的士兵说着些什么,细看了一阵,发现她其实是不苟言笑的,纵使是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与士兵们交谈,想缓和他们的情绪。只听见最后她大喊了一句“听清楚了吗!”
下面的将士们纷纷举刀呼应“听清楚了,不逐北骁,何以家还!不逐北骁,何以家还!”
一个瘦小的身影与她一样,隐身在树丛之后观望着前头的人群,他看着不过能扛起锄头把的年纪,却披了一身铠甲,身后背着的手上捏了一把用芋头叶包起来的色彩缤纷的小野花,目光灼灼望向陡坡上的凤楚,满是敬仰。
男孩显然没有注意到她,满心满眼看着前方,直到凤楚发言完毕,解散军队,朝他们而来。
“云姑娘,早。”凤楚笑着过来与她打招呼。
男孩受到忽视,立马跑着过来,向凤楚埋怨。
手里的野花还沾染着清晨的朝露,散发出阵阵清香。
“姐姐,这是我起大早给你摘来的花,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男孩眉眼间果真与凤楚有几分相似,唇角的弧度在不笑时也是一样的,五官更硬朗些,被山林雾气冻得耳朵红红的。
凤楚没有接过他的花,反而先给他教训了一顿。
“小庄,我说过多少次,与伙头兵哥哥们好好待在一起,帮帮忙。你再这么肆无忌惮乱跑,我便再不把你带出门了。”
凤庄委屈极了,但想到眼前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姐姐,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年纪逆反的冲动。毕竟前一阵听消息传来说姐姐战死了,他差点哭瞎了眼睛。
男孩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凤楚的腰,道歉道“我保证,以后会听姐姐的话。”
凤楚还是心软的接过了他的花,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凤楚对云窈说这是小她七岁的小弟,他们兄弟姊妹五个,如今上头的哥哥们与父母亲都一并战死了,只剩他们姐弟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
奉王命,她也需要返回王城一趟,并打算请云窈他们与她一道同去。过各种关卡时也必定会更便利些,也算是护送他们一程。云窈没有拒绝。
营地位于鹿城远郊,而鹿城正是东陆国的边陲之地,毗邻北骁,又格挡胡戎,凤家世代兵力正是守卫于此。
整顿好军马,凤楚带领一行人向鹿城行进。凤楚原是带领八百人出来追击在鹿城大战中击溃的北骁军,奈何追出百里就遇上伏击,只得撤返,找地方修整再战,得知伏击的也不过百人就再去追击,伏击的首领是北骁国老将夏镇,用兵奇诡,凤楚掉以轻心,这一战中意外受伤,摔下阵来,险些丧命,战场纷乱,没了指挥将军,东陆军就慌了神,只得先行撤退回到营地。
千百将士如今只剩百人返程,凤楚认为此战是她领军以来的最大失误,虽然并未损耗过多兵力,也让她无法释怀。茫茫荒原,苍鹰翱翔,常年的烽火交战,很多土地都变得寸草难生,凤楚说云窈是她的救命恩人,得以骑马随行在凤楚身侧,商队行在中央,而小战士凤庄跟随军队步行,由于年级尚幼,体力跟不上,就跟在最后面一行,虽是将军亲弟弟,不得骑马也毫无怨言,一路上跟身旁的几个老战士有说有笑,凤庄的性子很受战士们的照顾与喜爱。
返回鹿城没有过多停留,凤楚将赖着她不肯留下的弟弟凤庄打晕交给程松,让他将凤庄交给住在鹿城的祖母。自己则领兵五十,带着云窈与胡华的商队直奔王城东都。
一路向东,会路过一些前朝名臣与王族的封地,据凤楚所言,封地早已被架空,权力悉数收归东都,具体原因不曾引出。不过有王诏在手,且是部队行军,果真一路顺畅,出入城都比长长的商民队伍快几倍。按凤楚对下方传达的号令,并不打算惊扰当地的官署,夜里也只是露宿扎营在城郊。饮食则派一批人采买大袋的馒头烧饼,混合野外水源将就。胡华为此十分不满,在三人私下时抱怨过多次。
扎营就餐时,他们几个毕竟是外人,不便参与军务,常常在一同进食。云窈虽不满饮食,但她不屑于表露出来,要么将就吃两口填肚子,抑或干脆将自个那份给胡华的两个仆从分食。卦师霖则不咸不淡,偶尔会讥嘲两句胡华,让他不乐意吃就自个掏钱。胡华抠搜的缺习表露得越来越明显,又爱贪小便宜,卦师霖时常以此讽刺他。云窈有时也常常在想,他手里那只总是昏睡不醒的白毛鸡或许压根没什么神异的,就是被他饿得,三天不得一顿吃食,虫子也没一条,饿得头晕眼花了,难免昏睡不醒。
这日,他嚼吧着肉囊,又嘀咕道“唉,这天天吃面吃面,我都快吃成个大面团了。”
他的一个仆从噗嗤一声乐了,给他递水囊“公子,今儿咱们这边的难得还有肉呢,我瞅见了,那群当兵的都没有。”
另一个附和道“对啊,公子,今天这馕饼还挺香的。”
胡华没理他们,一口水一口馕,他也吃到肉了,但他就是嘴里想嚷嚷几句。
狸猫与他们围在一圈,他用妖力说出的话,唯有云窈与胡华能听见。
“某些人穿得人模人样,花枝招展,打扮得跟个花公鸡模样,路过摊贩也不见自个掏点银两。吃人的喝人的,还有脸皮天天埋怨。”
胡华吃着吃着就被噎了一下,对狸猫怒目而视,他捏了捏腰带,也用妖力回道“这叫门面,我们做生意的都得讲究门面懂不懂,看过去就一副穷酸样,谁还跟你谈大价钱。再说我最近投资了笔大产业,手头正紧张。”又笑嘻嘻反讽狸猫“我知道你是卦师,但我见你打扮成那老巫师的模样,若是混在我们一行老百姓中,怪扎眼啊,小娃娃见了你都得转身跑回家哭着找妈妈。”
云窈看他们又吵闹上了,从前还象征性劝两句,如今权当是进食的下饭菜了,若无其事吃着这个第一次吃到的叫肉囊的饼子。
她以为卦师霖也不会当一回事,谁知道他沉默过后,直接回“是,我的确得换身打扮。”
云窈咽下吃食,好奇的看了一眼,也不管两个仆从怎么看,直接问他“什么时候?”
胡华也停止了讥讽,用妖力道“哇,你现在从个猫变成大活人,会吓死人的。他们没被你吓到也要拿兵器追着你杀的。”
狸猫冷漠的看着他,淡淡道“所以,你想办法。”
最近他时常需要占卜,感应到距离祝家公子已是越来越近了。反复化形难免折损妖力与元气,扎营时间也不固定,夜间外出化形时时常感觉有人察觉到了会跟上来,还难甩掉。换身装束加入人群,不失为更好的择。
“什么叫我想办法?我是你的谁啊,你命令我!”胡华不乐意。
狸猫没回复他,随意的甩了甩尾巴,满脸倨傲与不屑。
这时候云窈对胡华眨了眨眼睛,微微笑着道“胡公子足智多谋,绝顶聪明,风度翩翩,最是有办法的,对吧?”
在胡华看来,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美丽的笑,他两个仆从倒是被迷得五迷三道,而他只觉得阴风恻恻,后背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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