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在元之荞交代杜盛云的一个月后,她收到了钟墨的近况。

钟墨生病了,钟庆国花费重金动用人情,请来了蒲城名医孙长鉴,而孙长鉴,正是孙长明的弟弟,也是给出了稻花村山洪灾害流行疫病防治建议的主理人。

孙长鉴与孙长明都是新军,孙长明在蒲城大学教书,同时传播新思想,后来他被军阀盯上,不得不逃离蒲城,转入山俞,由原本的宣传工作改为了研究电台,现在的他,负责地下暗线,也就是白鸽一组。

孙长鉴则直接借用留洋身份,走亲洋派。他明面上与军阀交好,但也并未表现出对新军的厌恶,并且利用医生这个职业,他能谨慎地游走在各大敌对派系之间,悄悄获取情报。在外人看来,孙长鉴医术绝妙,但为人无趣古板,有爱心却不多,是一个相当保守的中间人物。

杜盛云对钟墨好奇,于是在调查科如同八眼八腿蜘蛛的他,一下就知道了孙长鉴去钟家看病的消息。等孙长鉴从钟家公馆出来,杜盛云就派自己的交通员,以妻子怀孕不舒服为由,“请”走了孙长鉴。

孙长鉴看着停在面前的轿车,敢怒不敢言,只能将眼镜摘下,插进上衣口袋中,然后一副 “臭脸”,坐进了后排座椅。

等他维持着这副面孔下车,讷口少言地走进杜家,杜家大门一关,孙长鉴登时就换下了表情,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小燕,盛云这次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孙长鉴端起赵燕给他倒的茶,先是看了一下赵燕的神情,确定赵燕精神状态良好,这才开口发话。

“是为了钟家的小少爷钟墨,”赵燕托着肚子坐下,她已经八个月了,不再适宜长时间的伏案及监听,于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她都交给了扮作月嫂上门的另一位白鸽,“组长和钟墨是朋友,组长之前拜托过盛云,希望能在钟家危亡之际,救下他们的性命。”

“之荞?”孙长鉴错愕,知道元之荞组长身份的,除了绝大部分四组组员以及白鸽领导,在外只有零星几人,而孙长鉴就是其中之一。他与杜盛云想法一样,以为元之荞没有同龄朋友,毕竟他听老哥聊过之荞。

孙长明曾担心元之荞一个小孩呆在基地,没有同伴的她会感到无聊烦闷,于是给她找了许多玩伴。

但无论是活泼的小朋友,还是友善的大朋友,元之荞的表现都像是在带小孩,兴致不高,看那模样,还不如与元知茂、元知荷俩哥姐待在一起时玩得开心。

于是孙长明就放弃了。

那时孙长明还逢人就夸元之荞小大人呢。

想到这里,孙长鉴回忆着今天见过的钟墨,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着简单的衬衫,坐在床上。

一头深棕色卷发,发丝被梳理得整齐,微卷垂坠在颈边。本应该是活泼爱闹的年纪,可不知是生病的缘故,还是环境的原因,钟墨一直安安静静看着窗外,长翘的睫毛遮掩了双瞳,也一并掩盖了他眼中的忧郁。

元之荞问过的唐曦也在屋子里,她已经五六岁,原本被唐母叮嘱着看好小少爷,这才守在钟墨身边,但唐曦看到小人书就忘了母亲的话,乖乖地坐在墙角,全神贯注地看着,面上表情跟着书中故事同乐同悲,连孙长鉴进来都没发觉。

一同进来的还有科莱丽夫人,夫人自然发现了,但她对唐曦向来宽容,便没有提醒,只将孙长鉴带到钟墨跟前。

钟墨久咳不止,孙长鉴检查后并未发现身体病灶,于是仔细询问了科莱丽夫人与钟墨,等听完病症情况后,孙长鉴怀疑是投毒,但这话他没有明说,只开了一些常规的药,说明日他会带一些仪器上门,再给钟墨做精确的检查。

现在孙长鉴听说钟墨是元之荞的朋友,于是也对钟墨上了心,决意明天去钟公馆时,多留心钟墨,顺便给老哥孙长明去信询问,他一定要知道,钟墨到底是怎么跟之荞交上朋友的。

第三天,孙长鉴看着化验结果,确定了钟墨的咳嗽病重出于中毒,他将这个事情告诉了钟庆国,也一并告诉了杜盛云。

杜盛云听完孙长鉴的话回家,只觉组长神机妙算,相隔如此远,相距如此长时间,组长与钟家没有往来,却能凭借他杜盛云的简单描述,准确预知钟家有难、钟墨命中有危,于是在一月前嘱咐他们伸出援手。

杜盛云到了家就翘起脚,坐在电报机前频频点头,心中暗忖,不愧是华常委的助手,白鸽的组长,名号响当当的乌麦同志!

“你一天天的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还不快给组长发消息,”赵燕走过来,皱着眉头看向杜盛云,指了指阁楼方向,“小锦至今还在工作,对比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沾染军阀的那些恶习,成天只知享乐。”

“我没有。”杜盛云有些委屈,还想解释,然后就在赵燕的目光下坐正了身子,快速给元之荞的单线发去报告。

元之荞看着上面有关钟墨中毒的消息,猜到是钟平安下的手。钟庆国本就拥有财富,加上出身不俗的外籍妻子,钟家大房在租界有权有钱,别人轻易动不得。

就算钟平安巧妙栽赃陷害,杀死了与他政治理念不同的哥哥,钟墨都是钟庆国的第一继承顺位人,外加科莱丽父亲的好友,正在租界任职的都督盯着,钟平安怎么也插不上手。

只有钟墨病得半死不活,钟平安才能在钟庆国死后,顺理成章地照顾病弱的侄子,并避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甚至是科莱丽那边的亲属,“暂时”接管钟庆国与科莱丽的巨额财富。

在《绯恋》的原剧情中,事实就是这样发生的,不过后来钟平安见哥哥被他成功陷害,进了军阀调查科的狱牢,钟平安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给钟墨下药不再偷摸隐晦。而这一过程,恰好被唐曦看见。

唐曦急忙告诉了父母,唐母又找机会告诉了科莱丽,科莱丽一边需要求人去救丈夫,一边心系儿子,只得拜托唐家人,让他们把钟墨偷偷带出来。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唐家人预备偷运钟墨出来的时候,钟平安发现了异常,决定先除掉那个碍事的嫂子。

面对钟平安反扑,科莱丽夫人不得不悲痛托孤,并让唐曦与钟墨定亲,以此加大钟墨活下去的筹码。

元之荞看着翻译出来的电报,心中十分犹豫,不知道她要不要出手干预。

对于女主唐曦来说,这是个重大节点,是他们往后三角恋的基石,也是她心理成长的敏感一环,对于读者来说,这是他们在男主和男配之间不断摇摆的重要情节,也是审判对方阵营的重要论据。

无论怎么看,钟墨的失怙定亲,重要程度不亚于“荞荞”促成女主出生,剧情不可能不管。

但白鸽的摊子已经铺开,各个地区的骨干人员加总,至少也有几十人。《绯恋》里没有提过白鸽,更未提及新军暗线,元之荞不知道在《绯恋》中,华睿领导下的第一代白鸽,有没有变更为白鸽特科,有没有如现在这般留下来,成为地下暗线,若是没有……

元之荞停止了设想,她自身不要紧,但她的一举一动却牵扯到白鸽特科,万一剧情因她出手,那些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她能承担吗?她能完全保下白鸽特科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元之荞放下电报,眼神虚虚停于前方,她已经给杜盛云提点过了,等唐家人带着钟墨出逃,白鸽就会出手,至少白鸽能护住钟墨的性命,不让他经历九死一生的折磨。

如今她作为朋友,能做的,只剩下祈祷与祝福。

元之荞腕上有条七彩的手绳,那是生日时,杨黛给她编的生日礼物。圆润的彩圆上串着许多小银豆,收口处挂着两条长长绳脚,用于调节手绳大小,脚上是葫芦样式的结,杨黛笑说这是她家乡的习俗,结法和图案寓意着平安福乐。

元之荞看着欢喜,当即就戴上了。元善和梁桦也是同样的心愿,梁桦理着做给元之荞的长裙,帮她把脚背上的鞋带扣系好,抬头看向元之荞,梁桦的神色温柔,声音轻细,“不盼望之荞你能成为什么大人物,只盼望你能健康地长大,然后平安快乐地老去。”

元善接话,“是啊,这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期望了。”

元之荞想,那也是她对所有珍惜之人的愿望,她看着小银豆,当即决定也送一条给钟墨,于是拜托杨黛买材料,自己则快速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好下班后做手工。

等杨黛带着歉意回来,说线绳的颜色不够时,元之荞立刻拍板,“编纯色好了,红色喜庆,就纯红色。”

杨黛接着又说小银豆子没有了,只剩块头大些的银花生,元之荞也毫不介意,把材料拉拔过来,磕磕绊绊地分类,“钟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小银花生还大气些呢。”

杨黛见了就笑,开始耐心地教她怎么编,然后怎么串,元之荞第一次做手工,编绳、打结都不太熟练,有的地方收太紧,有的地方则是没绕好,整条手绳不算齐整。

但元之荞自己却很满意,她拿远看了看,又用力扯了扯,“椭圆也是圆,只要结实不掉就行,而且这样才像是我手工做的,不像是买来的,”她扭头看向杨黛,似乎是想得到一个肯定,“你说是吧,小戴姐?”

杨黛看着元之荞期待的眼神,又看向她手中相当稚嫩的手绳,每到这时,杨黛才会感觉之荞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她会讨巧,会耍赖,还尤为喜爱别人对她的亲近,于是杨黛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等寄过去了,钟墨也不一定会戴,一个象征美好寓意的手绳,丑点就丑点吧。

杨黛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样。”

“对嘛。”元之荞当即笑了起来,连同信件和手串,一并装进了信封里,然后将其转交给李成,麻烦他去给蒲城、江城还有翠市,给潜伏三巨头送材料,顺便再给钟墨送信。

那头的孙长鉴,三天两头上钟家公馆问诊。投毒一事被他提前挖出,钟庆国与科莱丽产生了警惕,开始在家中秘密调查,而孙长鉴在治疗时发现,钟墨这孩子,竟在医学上有极佳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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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舜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