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春末,万物复苏之时,树木刚刚长出新芽,看上去欣欣向荣一派生机。
城门外一队禁卫把守在一长溜施粥布棚前,众多难民在士兵的管控下,有条不紊地排起了长队,他们各自带着破碗拉着年幼孩童们齐齐向粥棚张望。
与其他身着粗布衣裳婆子不同,掌勺搅匀锅中米汤的是身穿白鹤绣纹底锦服的年轻女子,长得红唇齿白,俏生生地对着眼前长者笑眯眯寒暄几句,声音温和柔顺。
女子身后站着一帮护卫,帮忙熬粥布施,时刻警惕其他不怀好意之人,以防突发事故,时刻准备。
轮到早已白发苍苍老者带着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男孩,女子见他们身上未带任何碗具也不见怪,头一转,旁边的婆子适时递上准备好的竹筒,接过来后娴熟地一大勺米粥倒进去,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岑娘,再来一个吧,小孩子也要吃饭呢。”女子回头软着腔调和刚刚递竹筒的婆子说话。
“好好好,姑娘别累着就好。”岑娘也是笑着回应姑娘,眉宇间尽是平和之意,毫无怨言。
这对爷孙俩赶忙着上去接过竹筒,点头感谢好心人家,姑娘大大方方问:“老人家,您怎么带上小孩子出来了,外面太乱了,让孩子少出来。过些时日,官府会整顿这里的乱象,再带孩子出来玩也不迟啊。”
“好心菩萨,我们爷孙俩是陵县发大水逃难出来的,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带着他出来找一条生路,听说天子脚下官府治理严明,愿意安置流民,特意跑过来的。”
“老人家,你若是没住处安顿,去城门口找守卫禀明情况,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去找个地方,歇一歇再找营生吧,他们管一个月吃住。”姑娘好心地提示他们,怕他们走错道,特意指了一条路。
顺着细长红润指尖方向一看,早有一部分流民已经在守卫摆的长桌前登记在册,等积攒一定人数再拉走他们,有通关文牒的人们则是走另一条道检查。
“好好好,感谢好心的菩萨娘娘。”爷爷拉着懵懵懂懂的孙子直奔那条道上离去。
姑娘已经施粥多日,早就听惯了百姓总爱说一些菩萨娘娘的话,上天显灵保佑之类的吉祥话,见怪不怪。
很快一锅粥已经见底,日头渐晒,姑娘身体已经困乏,便打道回府歇一歇。
后面流民之外的路过普通百姓远远瞥见白色锦服的女子容貌,不由得惊呼:“那不是崇安公主吗?”
旁边的人也远远看着准备上轿的女子,点头肯定道:“是啊,早听说公主气质高洁,一向是爱护百姓,平日经常救助一些困苦百姓们,体谅百姓疾苦,民生多艰。如今周边县城遭遇洪水,好多人们都跑到这里来了,公主来施粥也算是不意外。真真是菩萨心肠啊。”
其他人听见也不住赞叹当朝唯一公主,其间有一位穿着不整的男子在旁边听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顺着已经进入城门的那辆马车的方向,眼睛仿佛被点燃,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自言自语悄悄地说:“系统,皇天不负有心人。你说的没错,公主这样的大善人果真会前来施粥,原来她这么人美心善啊,可算是让我找见她啦。”
说着说着他一边朝那个马车过去,“系统,这次我要按照我的方式来,才不要图图徐之,不然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公主这么善良,她一定会听从我的劝告,回头是岸。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公主日后会十恶不赦,你讲的太夸张啦。”
一脸开心地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在大路上疾驰,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去了,此时被城门守卫拦住。
“干什么的,有没有通关文牒?”满脸横肉的守卫提溜着他后脖子衣领,看着他一身破破烂烂,和一路逃亡至此的流民也没什么两样。但眼里尽是清澈的愚蠢,丝毫不见对官爷的敬畏,他居然还好奇地与他进行了长达二十秒无辜的对视。
守卫忍了忍:“文牒拿来,从哪儿来的?”
他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十分坦荡地回话:“我没有文牒,但是我要进城。”言简意赅,表述了现状以及基本诉求。
守卫眉头一跳,忍了又忍,观察他一脸纯真无辜的模样,心想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落难了跑到这里投奔亲戚,怕找的靠山非富即贵,若今日得罪了他,不知哪一日回头找他的麻烦。
按下心中急躁,“没有文牒不可入内,你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很快就有人带你们进城内安置。稍安勿躁。”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跟眼前眨巴眨巴看着他的男人说,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对自己劝慰,不要发大火。
总之,这一位公子看上去十分好听话,当即就转头去报名,乖乖等待,临走之前不忘给他点了一下头,感谢了他。
搞得守卫怪不好意思的,其实他还挺有礼貌的嘛,罢了,不计较他无心之失。
男子在专门记录流民名册长桌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赵岳铭。
按理来说,字应如其名,偏偏这歪歪斜斜的字配不上眼前眉目俊朗的少年,眼睛澄澈如水,涤荡世间污浊,月朗风清。
回头蹲在早早站在那边等待安顿住处的人群里,蹲下来拿着路边薅来的狗尾巴草的根茎,在地上写写画画,小声嘟囔,混进嘈杂混乱声中如同水滴流入海水一样,毫无动静,无人注意。
“系统,在这个时代进出居然还要文牒,真的是,架空历史还要搞这么多虚的,就不能先进一些吗,省略这一步,还是现代好啊,一个手机就可以走遍天下。唉,说到这里我好想回家啊,大学还没念完呢。”
赵岳铭心里一阵难受,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心情好转:“系统,你说这次趁什么都没有发生,公主会不会听我的话啊?我远远看着公主柔柔弱弱的,一点都不像你说的那样可恶。而且你也听见了,百姓们都爱戴这位公主,爱民如子啊。”
说着说着略有些夸张,感觉公主是他一路见到少有的好人。
“好吧好吧,反正都到这里了,我赶紧做完我的事,早日回去。早干活早回家。”说罢拍了拍手上的土,狗尾巴草随手一扔,别扭的把垂落在前面的头发撩到后面。
一位官员清点了人数,让他们都跟着他一起进城去。赵岳铭心情很好,特意走在人们后面进城,待到无人在意的时刻偷偷落单,转头在大道走。
不知道是不是人潮拥挤的原因,公主的马车也行走的比较慢,僵持着没能继续往前。
赵岳铭眼睛一亮,感觉回家的机会就在眼前,兴奋穿过人群里飞奔,振臂高呼:“公主,我有话对你说,等一下!”
他跑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马车仪仗之前,大呼道:“公主,事关你的安危,听听草民的话吧,公主,求求你了。”
大呼小叫令护卫齐刷刷拔出剑,迫使他往后退不得进一步,岑娘皱眉看着眼前闹事者,打量眼前状若疯癫一脸兴奋衣衫褴褛的男子,隔着帘子说:“是流民闹事,公主不必理会。”
轿子里的公主昏昏沉沉,用喉咙嗯了一声,扶着额头靠在软榻上小憩。
赵岳铭锲而不舍继续说:“公主,真的事关你一生啊,不要做错事,回头是岸哪公主,我的公主啊,能不能下来听听我说的话啊。”
侍卫大有拉走他的意思,他见状很是着急,就大吼,口不择言:“张庭瀚!你日后将是亡国的罪魁祸首,下场不得善终啊!你千万要回头是岸哪!”
这一声震耳欲聋,惊得公主瞪大双眼:“放肆,谁在直呼我名字!”
岑娘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侍卫一下就领会到她的意思,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高声疾呼:“此人蔑视皇家权威,竟敢冒大不韪直称公主姓氏名字,诅咒当朝崇安公主,实乃大罪,当诛!”
手起刀落,寒光一现,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惊得百姓纷纷当众下跪,不敢冒犯到公主殿下,战战兢兢。
岑娘眼神一瞟,很快出列几位护卫拖走尸体,借了拖把打扫痕迹,一时间大街上十分安静。
公主没听清那人的话语,也没等到仆人的回话,伸出手想要掀开帘子,很快被岑娘阻拦。
她一脸慈祥看着公主:“公主受到惊吓了,是岑娘的不是。刚才不过是有人神经失常,冲撞邪祟,才来顶撞了公主,口出污言秽语,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叫人把他拖走了,不会再来冒犯公主殿下了。放心,已经处理干净了,可以走了。”
公主依言放下了帘子,叹了口气,“现在流民越来越多,是赶紧来安置他们了,让他们赶紧分田地种植庄稼吧,不然京城底下也要乱套了,这可不好。明日我和皇兄说一说民间的事情吧,不然朝廷的那些一天天不干正事,怎么能行?”
她知晓今日流民日渐增多,容易滋事,也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当街拦住公主仪仗,直呼公主名讳,可见官府治理乱套,未能安抚民心,冲撞到自己眼前来,那更别说其他普通百姓了,想来也是不安稳,人心惶惶。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再喊过她的名字了,冷不丁的吓了她一跳。
岑娘一声起,仪仗浩浩荡荡回到了公主府,而不幸被当街斩杀的男子也无人知晓被丢弃在何处。
公主再一次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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