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黄泉之下,奈何桥边。

“冤枉啊!我死的好冤啊!”

“好饿,饿死了。”

“胡说什么?你早就已经死了!”

“阎王呢?阎王去哪儿了?即便是在这黄泉之下,我也要谋个一官半职,庇佑我的子子孙孙。”

“别废话,快去喝汤吧!后面的都还排着队呢!”

嘈杂的一众冤魂中,一女子身披长袍款款走近,发间珠钗随着脚步声,叮叮当当,珠帘摇曳间,一步三响。在一众哀嚎和哭喊声中,她身处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一双杏眼微抬,不疾不徐的步伐空隙间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自古以来,便有传说,盘古开天地后,这天地一分为二,清气上升,一谓之天,浊气下沉,一谓之地,而在这浊气掩埋之下便是如今这黄泉路了。

黄泉路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条路,更像是近乎客栈一般的休憩场所,跟客栈不同的是,客栈入住所需为银钱,而黄泉路入门则只需一张黑白无常盖棺定论的身死证明。正因如此,客栈有三六九等之分,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所住自是各不相同,而黄泉路并非如此,无论是王侯将相,亦或是贫民乞人都有机会入住,只是时间上的差池罢了。

若有幸死的适时,跟当今皇帝死在了同一年同一月的同一天同一时同一刻,在此黄泉路上,即便是身份地位的乞丐竟是也有了机会跟高不可攀的皇帝对上话。

不过死都死了,在这里谁还会在意哪个是皇帝,哪个是工匠,哪个是农民,哪个是状元呢?毕竟死人可管不着活人的事,即使是生前权势滔天,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依旧得乖乖上前领了那碗孟婆汤,一饮而尽之后走过奈何桥,如此之后,便又是白纸一张了。

许是这黄泉之下混沌之气过于庞大,即使是瞪大了眼睛打量也难以看清全貌,所见之处即为脚步所到之地,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像是烟尘,但又不会堵塞人的鼻息,像是雾气,却又少了股寒意。

目光流转间,白光乍现,这一方天地仿佛短暂的见了天明。头顶原本星星点点的蓝色微光忽然连成一片,像是蜘蛛网般的雷电在众多鬼魂身边蔓延开来,寂静无声,刚刚还嘈杂不已的鬼魂们顿时呆若木鸡,发不出一点声音。

“啊!”

一声惊叫声传来,这声音当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如果这些鬼魂还有凡间的躯体的话。

众鬼魂纷纷侧目,这才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后知后觉,左看右看,方才找到了这声音的源头。女子立于人群之外,见这一众缺胳膊少腿,奇形怪状的鬼魂将目光锁定于她,更是吓得原地跳了起来,慌忙后退几步往后一瞧,亦是迎上了同样的一群。

站也不是,跳也不是,走也不是,定也不是。

最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住头蹲了下来。

在她来回起跳,前后奔走之间,众鬼魂也都对她打量了个完全。

身着红白相间的长袍,头戴金钗,即使是头上的发髻稍显凌乱也难掩盖这一副富贵相,再加上刚刚受惊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个没受过苦的富家小姐。

这场面,众人也属实没见过,心中却都泛起了嘀咕,不至于吧?自己应当不至于丑陋至此吧!不少竟是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面相觑间,一声又一声的惊叫从人群中喝出。

“我的鼻子!”

“啊!你······你的胳膊呢?”

一书生前后相看间顿时无力瘫倒在地,发出一声尖叫,边说边用手撑着朝身后退去,后退间遇到了阻力,还未来得及转头看,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我的腿,别动。”

书生梗着脖子僵硬着回头看了一眼,比刚刚断臂人看起来更可怕的是这个断掉腿的人。

刚刚断臂人是一条胳膊被利器完整削去,利器削去手臂,虽算不上轻而易举,但费点力气也能完成。可是人的大腿定然是要比胳膊粗壮很多的,即便是费点力气,也难以完全削去。

而面前这个断腿人自膝盖处被人削断筋骨,只剩腿后侧薄薄的一层皮肉牵连着,此时书生瘫坐在地,这层薄薄的皮肉正正的就在眼前,躲也躲不掉,碰也碰不着。

仅仅是这一转头,书生便觉得要昏死在原地了。只恨现在已经是一副死人之躯,没法儿再昏死过去了,只得白着脸转过头来,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尽可能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救命啊!我的耳朵怎么没了?”

“什么?你们都能看见了?我看怎么是黑的?”

“啊啊啊啊······因为你的眼睛没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问候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混乱无序的黄泉路沸腾起来了。

众人自顾不暇之时,忽然一道浑厚的男声传出。

“诸位!”

正是那位断了腿的魁梧壮汉,看来是想要说点什么,只是如今大家都惊慌不已,哪里还有人能够静下心思来听他说话。

“在。”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一群整齐洪亮的声音给出了回应,还真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说话,问候声小了些,大部分人都偷偷抬眼观望,不少人咬着牙看了一会又实在是受不住这血腥的场面,偷偷捂住了眼睛,这才发现,即使是捂住了一只眼睛依旧能够用声音来获取信息,也就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

当然这群人里自然也包括那位惹出祸端的女子,只是她离得远,只听得前面的大喝声,后面是再也听不清了。

若是在寻常,这点距离说话定然是听得到的,只是这黄泉路与人间自有不同,从一开始进来便能感受到,在雷电之光还未出现时,浓浓的黑雾飘散在各个角落,即使是一人之距,也再难看清面前人的脸,这也是一开始大家还能乐乐呵呵你一言我一语的原因。但这些言语仅限于几人之间传播,再远些,便也都听不见了。

雷电之光的出现,不仅仅让视觉的可见范围边广了,也使听觉的接收范围变广了,不过这也仅仅是与雷电之光出现之前的黄泉路相比,跟人间,那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她双手紧握着身上的外袍,半蹲偷偷的朝着这个方向移动,由于外袍遮了眼,她得时不时的掀开一角判断自己移动的方位没有错。

终于前方遇到阻碍,再要向前去,可就不能了,可是那男子的声音却并没有完全清晰,她掀开外袍看了眼。不知何时,以那位男子为中心,周围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圈,而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这个大圈的最外围,自然是听不清的。

“这位兄台,可否帮忙问问前人,这人是在讲什么?”

一男子向前询问,这一声询问给了周围对此心生好奇的人却同样被前面的鬼魂堵住不得前行的人一个全新的思路,纷纷顺着前人开始问了起来,女子顺势也悄悄站了起来,细细听着传音。

“吾乃北朝国将军于真麾下,这一群,都是我们北朝国最勇猛的战士,边境动乱,是他们用生命守护城池,给大家一片安宁。”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十个身影穿过人群站在了将军的身旁,尽管很多身有残缺,却依旧站的笔直,依稀可见边境战士的坚韧之态。

女子还未听的前方传话,就见一群人挤了过去围在那中间男子身旁,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往前再靠一靠。

这时,迟来的传音才终于到位。

“是个将军,战死的。”

女子略微有些惊愕,什么?那人在前面嘴巴张张合合众人可都是能看到的,只是这么久,就说了这么个信息,这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不可信啊!

不只是她,身后皆是一惊,有人替她发出了疑问之声。

“啊?”

有人嘀嘀咕咕道:“你这传的准不准啊?”

“就是,就是,我看他说了那么久,怎么就这几个字?”

传话那人面红耳赤解释道:“不是就这几个字,是这个意思。”

意思确实是这个意思,他的信息也是由前方人传过来的,只是这黄泉路可不分什么东南西北,身死何处。

简单来说就是在哪儿死的,一并都进了这里。

他前面那人操持着一口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而他好不容易从晦涩难懂的发音中获取到这段话的大概意思,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了。

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帮着解释道:“害,你们啊!都不懂,这将军常年在边境打仗对不对?”

周围皆是点头认可。

“看这将军年纪也不大,能够坐上将军之职,定是下了些功夫。因此定然是读书不多,这读书不多闲话就多,这种的啊!我见的多了。”

一时间,一群人都给自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有的有些疑惑,有的隐隐有些愤怒,疑惑在于思考这话里话外的真实性,愤怒则在于这话难道不是在贬低没读过多少书的人吗?

不过此时倒也没人跳出来问候,毕竟即使是到了这黄泉路上,也没多少人想让外人知道自己没读过多少书,这要是一闹,那还不是就等于向众人宣告我没读过多少书吗?

死都死了,还要让人莫名笑话一场,实在是不值。

一人道:“闲话多怎么了?”

“这闲话多,一段话里面的内容就少啊!我看这位兄台并非是传的不准,而是将这将军的闲话给摘去了。”

传话人一听,连连点头,虽说确实不是这样的,但是从现在开始就是这样的。

那人双眼饱含泪水道:“身入黄泉,却逢知己,真是死得其时啊!”

“死得其时,死得其时!”

两人彼此注目着,众人也丝毫不怀疑此刻若是身旁有酒,那这两人恐怕能直接在这黄泉路上结义。

一顿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演讲终于结束,众人通过最原始的口口相传,对此也了解了一二。这一众身体上有着残缺的魂魄大都是来自方才讲话那位将军的军队,军队常年驻扎在边疆,守得一方平安,身上的伤残之处也正是为了对抗敌军,最终不幸,全军覆没。

即使是有了生还者,也都被抓去做了俘虏,生不如死。想必要不了几天,也会走一遍这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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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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